“除非我穿黑袜子,那样的话我可以用墨水把露出的皮肤染黑。”梅根悲伤地说,“在学校时,我常这么做。贝特沃西小姐——负责给我们缝补衣物的女教师——正如她的名字,眼神像蝙蝠一样瞎。我这招很管用。”
“肯定很管用。”我说。
我抽着烟斗。我们两人都没说话。这是阵友好的沉默。
最后是梅根将它打破了。她突然开了口,语气暴躁。
“我猜你也觉得我很讨厌,和其他人一样。”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烟斗都从嘴里滑了出来。那是个海泡石烟斗,颜色很漂亮,却落在地上摔碎了。我生气地对梅根说:“看看你做了什么!”
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孩子不但没有不愉快,反而咧开嘴笑了。她说:“我喜欢你。”
这真是最温暖的回应。是人们幻想家里的狗会说话时,希望狗做出的回应。我突然觉得梅根的外表看起来像一匹马,但性情像条狗。总之,不太像普通人。
“这场灾难发生之前,你说了什么?”我一边拾起珍爱的烟斗的碎片一边问。
“我说,我猜你一定觉得我很讨厌。”梅根答道,但语气已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为什么呢?”
梅根严肃地说:“因为我确实很讨厌。”
我厉声道:“别傻了!”
梅根摇摇头。
“就是这样。我其实并不傻。人们都以为我傻,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看他们的,我一直恨他们。”
“恨他们?”
“是的。”梅根说。
她直直地盯着我,那双眼睛满含忧郁,完全不像个孩子。她的双眼一眨不眨,长久而悲伤地凝视着我。
“如果你和我一样,你也会恨他们的,”她说,“如果你和我一样被人嫌弃。”
“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病态吗?”我问。
“是的,”梅根说,“讲真话时人们总是这样说。但这是事实,我是多余的,而且我很清楚为什么。妈妈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想这是因为我使她想起我爸爸,我听说爸爸对她很凶、很可怕。但唯独做妈妈的不能说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然后一走了之,或者把孩子吃掉。猫就会吃掉不喜欢的小猫,我觉得这是种可怕的明智之举,既不会浪费,也不会弄得一团糟。可是人类的母亲必须养育孩子,照顾孩子。我被送去学校的时候情形还没这么糟——不过你也看到了,妈妈其实只希望她、继父,以及那两个男孩子一起生活。”
我放慢语速说:“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有些病态,梅根。不过我也承认,你有些话说的是事实。那么,为什么你不离开这里,自己生活呢?”
她露出一种完全不像个孩子该有的微笑。
“你是说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是的。”
“什么工作呢?”
“你可以学点东西。速记、打字、记账之类的。”
“我想我学不会,我做起事来笨手笨脚。再说——”
“怎么?”
她本来已经把头扭开了,这时又慢慢转了回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噙满了泪水,声音又变得很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