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问的黄梨惊慌的抬起头看了眼陈叶青,又瞧着碧莹一副恨不得将他拆骨吞入腹中的架势,知道自己这是没法隐藏着,故而眼睛一闭,跟着也吱声道:“娘娘,奴才并不知那些梅花树的事,只是当初在宗亲府当差的时候;有一次靖王过寿,皇上要宗亲府送礼物祝贺;奴才的顶头上司随口说了句,奴才才晓得原来当年让皇上倾慕之人居然会是靖王妃。”
靠!这下算是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她虞子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对老子的哧讽和鄙夷,怪不得那朵白莲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戳他的死穴;原来那姑娘骨子里认定了赵礼的心中是有她的;毕竟芙蓉宫前院的梅花林是一个说法,当年发生的事更是无法抹去。
这下,碧莹算是彻底了悟;小丫头是个护短的奴才,一听这靖王妃居然会是赵礼的初恋情人,一下就爆炸了;“娘娘,莫不是这靖王妃此次回来是为了跟咱们一较长短的?”
陈叶青冷冷一笑,悄无声息的转动着手指上的戒子,说道:“她若是想发作,几年前就会动手;要我猜,她不过是自恃孤傲,嘲笑本宫纵然母仪天下,可偏偏在感情上输给了她;追根究底,那女人不过是个爱拿乔的主儿,崇尚与精神恋爱和自我满足;自认为她才是这天下唯一能够和赵礼平起平坐,一享帝王真心的特殊女子!”
这种女人,陈叶青虽然上辈子没见过,可是连续剧里却看得多了;更何况当初他演的戏里面也接触过这样的角色。
女配角和男主角爱的死去活来,最后女配为徒目的选择嫁给别的男人,谁知到后来男主角突然绽放异彩,成为呼风唤雨之人;而这时男主角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这时身为高傲白天鹅的女配角又突然跳出来,时不时的将自己变成一根电钻刺激一下男主角,偶尔又在男主角和女主角中间搅和一场,为的就是无声中告诉女主角:你丫现在拥有的男人是曾经老娘丢弃的,你纵然拥有男主角的身,可男主角的心里却永远装着老娘的身影。
本以为这种贱招只有快要灭绝人性的编剧才能编的出来,却没想到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陈叶青突然心情极好咧着嘴大笑出声,看来,他这后宫生活,注定了是不会平静的。
*
而与此同时
刚刚走出芙蓉宫的虞子期由紫竹扶着缓慢的走在刚扫去雪迹的青石板路上,她一路上故意走慢了些,为的就是落在众人之后,当命妇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时,她这才停下来;隔着芙蓉宫的宫墙,抬起头看向恰好从宫墙内伸出来的一支梅花枝。
紫竹见王妃停下来,忙也跟着站定,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盯盯的也朝着那支梅花枝看过去。
“王妃,您看芙蓉宫中的梅花开的可真好!”紫竹由衷的赞叹道。
要知道,虞府中也是有一片这样的梅林的,在王妃还未出阁的时候,每年到了冬天,王妃都会长久的流连在梅花林中,瓣瓣红梅下,层层白雪中,王妃美的就像将要乘风而去的仙子,不知艳羡了多少京中权贵的俊美公子,就连那人,也都曾赞叹这天下间只有王妃才能衬得起红梅的孤傲之气。
虞子期含着笑看着那支红梅,旧尘往事,似乎就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简直历历在目。
他曾说过,她是世间最自由飘渺的一股尘烟,朦胧的让人觉得害怕失去,所以他要在有生之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不让她离开他半步。
他曾说过,如果将来他有了封地,不管天南海北的哪个地方,他都会为她栽种上世间最美最绚烂的一片梅林;唯有梅花的高洁和冷香,才能配得上世间独一无二的她。
他还说过,有生之年,不负君卿,有生之年,挚爱君卿。
皇室中最高洁如玉的皇子,他虽不是正统皇后所诞,可生性清冷,白玉无瑕,聪明睿智,举世无双;他的眼中只看见她欣赏梅花时的美丽,可他却不知,她的心中同样满满的装着的都是他一影一动,究竟是谁爱谁多一点,她不可知;唯一知道的是,当初在她下定决心嫁给他兄长的时候,他来找她,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哀伤,也没有表情,只是将一支绢纸折叠的梅花放入她的手掌心,对她说下一句话:“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多看梅一眼,再嗅梅香一次!”
直到前夕虞子期还在想,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不如自己爱他那样爱的深切,要不然他怎可在她将要嫁给别的男人的时候,那么平静的说出那样的一段话;可直到今天,当她第一次来到芙蓉宫,看见前院的梅林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也并非彻底贯彻了君无戏言这四个字。
他说他从此再也不看梅一眼,可偏偏将他正宫皇后的前院里种满了珍贵稀有的梅花树,他说他再也不闻梅香一次,但只要靠近芙蓉园,便能闻见那阵阵冷冽的梅花香。
赵礼,你是恨我的吗?恨我在当初答应了要嫁给你后还食言,转身嫁给了你兄长吗?
赵礼,你是爱我的吧!爱我到人前用无情冷漠的话伤害我的心,背后却偷偷地在属于皇后的寝宫里种下我喜欢的梅花树。
你说过,将来不管去哪里,都会为我栽种大片的梅花林,你将梅花树栽种到了芙蓉宫,是在心里默认其实我才是你心中挚爱的女人,一辈子的皇后吗?
果然,你让司马媚当皇后,只是因为她像我是不是?可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如果真的回来,你会像当初那样实现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吗?
就在虞子期想着她心目中当年的那个少年,满眼满心的都是无言的喜爱之意时,站在身边的紫竹突然惊呼出声:“皇上?”
紫竹在注意到自己的失意之态后,忙又赶紧跪下身,惊慌失措的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讶异。
虞子期也被紫竹的惊呼声一下扯回神智,在回眸一看间,就见一席淡紫色的龙袍华服男子,头戴黄金龙冠,一身富贵逼人、傲然于世的模样安静的站在数步之外。
虞子期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赵礼了,就连当初赵礼登基时,她都是以告病不来的;这些年,她一直孤零零的待在封地,王府中纵然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可她的心却一天比一天空,一天比一天疼,她用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忘记伤痛,甚至让自己变得污垢不堪不再像以前的自己,可她依然无法让自己真正的快活起来。
也许,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为了权势放弃了当初最爱的男人,惩罚她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只剩下一个越来越窝囊的丈夫陪伴在身边。
虞子期痴痴地看向对面的赵礼,她的四哥哥,比以前更加好看,更加出彩;果然,真正的天之骄子就是他,果然,真正的人中龙凤唯有是他;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听了家中姨娘的话,天真的以为没了柔妃娘娘,带着一个不懂事的胞弟苟延残喘在萧贵妃爪翼下的他必然是与帝位最无缘的那一个。
一抹自嘲的冷笑在虞子期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等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定在几步之遥的男子时,终于稳了稳心神,仪态万千的走了上去。
赵礼一脸冷然,看着眼前慢慢靠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