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里忽然有响声。
她反shexg偏开了头,竖着耳朵听。
&ldo;言言,你听我说。&rdo;顾平生的声音滑入耳中,她回头,他已经变成了口型说话:对于癌症病人,最重要的就是心qg的好坏,为了老人家的身体,今天要开心些。
她慢慢地颔首,握住他的两根手指晃了晃,重复着叮嘱:早点回来。
顾平生笑得酒涡渐深:好。
她也笑起来,面前的人和他的肩膀,早已是最值得信任的倚靠。
她看着他打开门,终于轻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玄关。只是没想到在门被撞上的瞬间,顾平生忽然扬声说了句话:&ldo;爸,我先去公司,晚上会早些回来,陪您好好吃次饭。&rdo;
沙发上的父亲,猛地站起来,对着大门的方向说:&ldo;哎,慢点儿走。&rdo;
&ldo;好了,小顾都说了听不见。&rdo;奶奶笑起来。
看着老人脸上由衷开怀的笑意,让她看得也心软下来:&ldo;我进去看书了,你慢慢坐。&rdo;
整个白天她都在自己的卧室趴着,不厌其烦地看司法考试的书,一页页,一行行,每个字读下来,比复习的时候还要认真。隔着一道门,隐约能听到外边的动静,约莫是奶奶带着父亲看这个新家,慢慢地仔细地介绍着每个角落。
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ldo;小顾&rdo;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忽然就有什么事qg发生。幸好万事平静,等到送走了父亲,她仍旧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的家庭晚餐,温馨的像是做梦……
&ldo;其实我小学的时候,爸爸还是挺好的,特别老实的一个人,不爱说话,就爱工作,&rdo;她趴在chuáng上,看着他的眼睛说,&ldo;后来……可能是和我妈妈离婚了,就变了。仍旧不爱说话,却迷上了股票,想尽所有办法借钱炒股票,总是说&lso;如果我有五百万,会让那些瞧不起的人都刮目相看。&rso;&rdo;
顾平生坐在地毯上,左手搭在chuáng的边沿,轻描淡写地笑著:&ldo;只是因为这些,不值得你失去一个父亲。&rdo;
童言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沉迷此道如同赌博,外债累累,甚至不放过家中任何可取之财。不管子女教养,不尽赡养义务……她本想一一数出来,可是想到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某知名肾内科副主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个名字。
漫长的三十年,不曾见过几次,何谈养育?
壁灯的灯光,很柔和,她伸出手摸他的脸,从鼻梁到嘴唇,最后还非常认真地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浅浅的酒涡:&ldo;我一看到你,就特想照顾你……明明你比我大了十岁啊,真奇怪。&rdo;触手的皮肤很滑,好的令人嫉妒。
顾平生轻扬起眉:&ldo;你说什么?&rdo;
&ldo;没什么,我在说梦话,&rdo;童言笑嘻嘻拉过羽绒被,盖在自己身上,&ldo;好不容易过年了,真好……我可以去你家拜年吗?&rdo;
她看着壁灯映在他眼睛里,满心期盼,直到听到他说好,才用羽绒被蒙住头,悄无声息地笑起来,兴奋地像是当年考上了大学。
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他外公家了。
临近chun节,忽然就连着下了三天两夜的雪,整个北京几乎jiāo通瘫痪,出租车更是难寻。因为合作的都是跨国项目,顾平生的工作并没有因为chun节临近减少,反倒为了空出和她渡假的时间,每天都是加班到深夜。
沈遥开始还给她抱怨北京下雪冷,后来发现每次电话,她都是心不在焉,渐渐也发现自己不识时务,感叹她真是小媳妇心态,天天坐在家里盼郎归……
童言懒得贫嘴,打发了她,随便从他的枕头边拿了本书看。
翻开来,密密麻麻的很多注解,大部分都是潦糙英文,她看不太懂,但也猜到是他用来讲课的参考资料。
&ldo;言言。&rdo;
奶奶开门进来。
她放下书:&ldo;您怎么还没睡?&rdo;
奶奶走到chuáng边坐下来:&ldo;奶奶想和你商量个事qg,&rdo;说完前半句,莫名就犹豫着,童言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奶奶接下来开口的话,就是为了钱,&ldo;当初卖房子看病的钱,奶奶想拿来一次xg把你爸的债还上。&rdo;
&ldo;不行,&rdo;她猛地坐起来,被尾椎的刺痛又侧过身子:&ldo;这钱要留着。&rdo;
果然还是不能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一步步深想,脑补着父亲游说奶奶的各种话语,沉默地攥紧羽绒被的边沿。
可看到奶奶的神qg,耳边始终有顾平生的话,不能生气,不能影响奶奶的心qg。她不断劝服自己,压抑着声音,说:&ldo;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留些钱养老,万一……我哪天出意外了呢?您能指望谁?&rdo;
奶奶语气平静,可态度却很坚决。
&ldo;你爸爸这次是真心的,你也知道那家人也不容易,都是为了赚些利息才借给你爸,可是没想到这么一借,七八年也没有还上……&rdo;奶奶絮絮叨叨说着往事,将那些陈年旧事拿出来,重新复述着。
字字陈旧,重复那些被刻意忘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