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皱了皱眉,道:“老爷,话虽如此,可是我们七丫头到底没有得到朝廷的册封。七丫头是我们的女儿,又是妾看着大的,妾是不在意这个的,可是这府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就怕有人在背后挑事儿,给七丫头委屈。”
大老爷眯起了眼睛,示意了三房那边:“你是说他们?”
大太太看了看屋里屋外都是自己人,这才捧了一杯茶来,亲自奉与丈夫,自己则顺势挨着大老爷在靠背椅上坐了,还探过身子,低声道:“老爷,您可别怪妾身多心,妾身也是怕了。您想,哪次老太太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不是舍不得对那边说重话,哪次老太太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不是对我们吹毛求疵的?妾身是儿媳妇儿,受些重话也算不得什么,妾身习惯了。妾身就怕我们七丫头受了委屈。”
大太太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说的却在理。
想到自己妻儿这些年在背地里受的委屈,大老爷心头的火气又上来了。
没错,大老爷是个没用的,护不住妻儿,要不,他也不会失去自己的结发妻子了。大老爷也是个长情的,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发妻心存愧疚,他也不会混混沌沌地过了这么些年,连自己的现任妻子和儿女们也一并忽略了。
但是,人都是会给自己找理由的。这位忠毅伯也是一样。
在大老爷的心中,自己的儿女,他自己可以忽视,别人却不能欺负。当他的孩子们被欺负了,让他知道了,他绝对会记一辈子。
不过,作为儿子,大老爷也不会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老太太文曲氏,毕竟,那是他的母亲。但是那个一直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的异母弟弟,还有家里的那些奴才们,那就难说了。
见丈夫有些意动,大太太就知道有门。她半是叹息半是感慨地道:“老爷,我也奇怪了好些日子了。不说别的,当今万岁是个宽宏的,宗室里有许多女孩子都得了册封,甚至还有的臣子之女,就因为得了上面的眼缘,就有了封爵。我七丫头到底也是嫡皇子的救命恩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响动?”
大老爷也迟疑了。
没错,这也是大老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
大太太道:“老爷,妾是妇道人家,有些事情,妾是看不明白的。老爷,这事儿是不是去请教一下姐姐的娘家人?也许这里头还有什么要紧的文章。”
大老爷想了想,就叫人去通知自己的长子。
没多久,大少爷就亲自过来了,依礼见过父母之后,这才道:“父亲,太太,儿子虽然愚钝,却也听过长辈的教诲。以外祖父的话来说,妹妹没有得到朝廷的封爵,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大老爷道:“哦?岳父大人是怎么说的?你且说来听听?”
文瑜道:“父亲,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们是万岁的臣子,自然是应该忠于当今的。可是眼下,万岁的诸位皇子已经长成,暗地里使波涛汹涌,而上面上皇又压着万岁,不停地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宠臣们要这个要那个。太太说的近年得到册封的宗室女子,大多数都是上皇看重的晚辈家的千金;那些得了封爵的臣子之女,更是上皇的宠臣家的姑娘。”
大老爷点点头:“的确如此。”
文瑜道:“当今不易。父亲,如今上皇康健、当今年富力强,可是下面的几位皇子已经长成。他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如果妹妹受了封爵,那么,父亲和太太的爵位是不是要提一提?如果我们家的爵位上去了,那我们家会不会被打上十殿下的标签,引来其余几位殿下的攻击呢?”
大老爷摸了摸胡子,道:“的确如此。十殿下的年纪虽小,可是毕竟是嫡皇子。皇后娘娘虽然不得宠,可是本身却没有什么过错,就是承恩公府那边,也是人才辈出的。这样说来,皇后娘娘这边会让人忌惮也是在所难免。我们文家能够置身事外那是最好的。不过,如果你妹妹没有得到册封,就怕那边……”
大太太道:“老爷,虽然我们老太太偏心三房,可是在大面儿上,我们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只要我们跟老太太把事情都说开了,老太太自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大老爷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什么时候抽个空儿,私底下跟老太太说一说罢。”
大太太赶紧应了。虽然大太太的出身不高,可是关于太上皇上位之时发生的清洗事件,大太太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她也不想自己的丈夫重蹈覆辙。
要知道,站队可是一件技术含量非常高的活计,不是一般人能够玩得转的。像他们这种脑子不够使唤的人家,还是只认定一个主子会比较好。有些事情,越是简单,就越容易过关。想他们文家,能够守住这份基业就不错了。至于锦上添花,那还是三分看人七分看天,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
大老爷也好,大太太也好,都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在他们眼里,他们不需要汲汲营营、一心向上,只要保住自己就可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老爷和大太太听说承恩公府送来了拜帖都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更是暗暗庆幸。
幸好三房那个被禁足了。不然,那边不趁机攀着人家承恩公府就奇怪了。那样一来,就是她们文家不想站队,别人也会认为他们已经站队了。以文家如今的实力,即便是贵为爵爷,也只有成为别人的炮灰的份儿。
夫妻两个辗转反侧一整夜,完全没有休息好。大老爷更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去见客人,而大太太,不但站立不稳不说,在老太太跟前也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在老太太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就大方地打发大太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