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留下来?”回去的路上,秦泊南问要准备回去收拾包袱的阿依。
“反正百仁堂要出人看护,紫苏大哥又不在,墨二少爷都那么说了,我若再拒绝,不太好。”
“你顾虑的太多了,你一个姑娘家,要在一个年轻男人身边贴身照料……”秦泊南目光沉敛。
“我虽说在百仁堂学习医术,可又没拜师,说白了只是个丫鬟,墨二少爷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以我的身份再拒绝不仅墨二少爷脸上不好看,先生也会为难,不如答应下来。况且墨二少爷人不坏,护国候府的人也很和善,又有墨大人在,不会有事的,等墨二少爷病好了我就回来。”
“在你心里似乎从来就没有人是坏人吧?”秦泊南有些头疼。
阿依微怔,摩挲着嘴唇想了想:“那是因为我的确没遇过几个坏人嘛,尤其遇到先生之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所以才说先生是我的贵人。”
秦泊南无奈地叹了口气,该说她厚道还是缺根筋,她似乎认为人只要没有十恶不赦就都是好人,他真担心拥有这样想法的她在外面会被人欺负。不过有这样担心的想法他到底是什么心理啊,他搞不清楚,之前芳怜明明也看护过墨研,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又郁闷。
“先生放心,欺负我一点乐趣都没有,不会有人欺负我的。”阿依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
秦泊南眉角一抽,她这种乐观还真是微妙呐!
“你该不会是对墨研的病有兴趣吧?”他严肃地问。
“是有兴趣,但我不会乱来的,墨二少爷是病人,我会竭尽所能让他尽快痊愈。”她认真地回答。
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也让人觉得有点微妙。
“先生,什么是‘五禽固健针’?”她忽然问。
“是通过一整套刺穴手法来渐渐增强身体对疾病的抵御能力,墨研本身先天不足,又是极易过敏的体质,他有很多禁忌,你看护他时记得问清楚他的禁忌,一点小疏忽都会害死他。他患有一种罕见的先天性血液疾病,据我对他的观察,健康人流血过后一段时间血流会自行凝固逐渐停止,可是墨研的血液却没有这种凝固能力,这导致他的血液无法凝固造成流血不止。”
阿依眉头紧锁:“这样说来,血液的凝固力是与生俱来的,除非他回到娘胎再造,否则……”
“我治不好他的病。”秦泊南直白地回答,“对于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免大面积外伤,内伤更是不能有,即使是微小的内出血也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阿依的心里咯噔一声:“这种病例我从未在百仁堂的医案里见过,先生,你之前见过吗?”
秦泊南沉默下来,虽然面色平静,可阿依却敏感地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肯说:
“总之这是一种罕见的怪病,你万不可小看。墨研虽表面温和,可一个因为病弱常年无法走出自己房间的人性子必然古怪,你若不耐烦尽管回来,我和护国候是世交,你不必顾虑太多。”
阿依点头,顿了顿,抿唇问:“先生,五禽固健针书上并没有记载,芳怜大姐说,你自创过许多针灸疗法,鬼门十三针不肯教我,其他也不行吗?”
秦泊南哧地笑了:“你还真是不死心。”他含笑望着她,这一张清澈美丽的小脸为何总是带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执着呢,“你还太嫩,不够格。”他忍不住去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却只能这样无情地回答。
阿依感受着他大手的温度,低下去的杏眸里先是闪过一抹挫败,继而蓄满了坚定。
背着小包袱重新回到护国候府,有小厮将她从大门口引到雅风馆交给大丫鬟苏茉,苏茉先将她领到一间小巧整齐的耳房放下行李,又催促她前往正房卧室。阿依跟她刚走到前院,就见高头大马的小安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汤药。苏茉显然很害怕小安,惊惧地倒退半步。的确,小安的长相身高很容易让女性产生恐惧,不过此时的阿依顾不得这个,皱眉询问:
“二少爷怎么还没服药,这药必须在晚饭前喝,不然会和临睡前的药有冲撞。”
小安眼里闪过一抹意外,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竟敢主动和自己搭话,瓮声瓮气地回答:
“二少爷讨厌苦药,说没胃口,让我端出来。”
又不是吃饭还讲胃口,阿依眉角一抽,伸出手,小安愣了愣,下意识将托盘递给她,才想起自己干吗这么听话。
阿依端着药碗来到里间,墨研正懒洋洋地歪在床上无聊地看画册,闻到浓浓的药味,眉尖微蹙,放下书不悦地道:
“怎么又端进来了?”
阿依清楚地看见摊开的画册上一对男女正赤裸盘踞相抱,竟是春宫。
墨研见她望着自己手里的书,唇角勾起一抹妖魅,笑问:
“怎么,你也想看,那我们一起看如何?”
“二少爷既是墨大人的哥哥,应该年岁也不小了,不要欺负小姑娘。”阿依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就喜欢欺负小姑娘,因为我很无聊嘛。”墨研像一只懒散的大猫眯着凤眸惬意地横陈在大床上,三千如墨青丝放浪不羁地披散下来拖于枕畔,他单手托腮,笑吟吟问,“现在你是不是后悔了答应留下来照顾我?”
“我既然答应下来就会做到,医者以病患优先是我习医时上的第一课。在看护二少爷的这段期间我会以你的身体状况为最优先,所以二少爷请喝药吧。”她义正言辞地说完,将药碗递过来。
“你还真是一本正经,小小年纪竟比死气沉沉的老太婆还要无趣!”墨研没劲地扁扁嘴,“我讨厌喝药,我讨厌苦的东西!”他孩子气地用被子蒙头。
“药里放了甘草。”
“你能明白从出生就开始每天喝苦药的人对苦的恐惧吗?”他在被子底下闷闷地问。
阿依眨眨眼,想了想,回答:“我觉得如果从出生开始就喝苦药舌头应该已经对苦味没有任何感觉了才对,怎么会恐惧?”
“哈?你这人还有没有同情心啊?!”墨研猛地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