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告诉你,那些垃圾已经在楼下的垃圾堆里面了。你最好赶快去找。&rdo;亲爱的老妈显得很不满意,&ldo;我要真的觉得那些资料很重要,我绝对不会像你那样乱摆。&rdo;
我飞也似地奔下楼去。在一堆塑料袋,死猫,旧沙发之间,捏着鼻子,半小时后,总算找出那叠绉成一团,还滴着水的资料。
等我再度回到房间,简直不认识了。
先是换上了梳妆台。书,以及书柜全不见了,变成了衣柜。然后是粉红色的新床,还套着塑料套。
&ldo;过几天我请人把壁纸一起换掉。&rdo;亲爱的老妈得意地表示,&ldo;这样看起来就更浪漫了。&rdo;
&ldo;老妈,&rdo;我有点慌了,&ldo;这那是洞房,这根本就是把我的书房换成闺房。那以后我怎么办?&rdo;
&ldo;你听好,儿子,&rdo;老妈郑重地告诉我,&ldo;你现在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你可不可以有一点要结婚的样子?&rdo;
&ldo;我是要结婚了没错,可是一定要弄成这个样子才可以吗?&rdo;
&ldo;你不弄成这样,人家看了怎么知道你要结婚了呢?再说你弄得一屋子书,别人一定说这个父母好狠心,连儿子的新房都舍不得花钱?要结婚了,总得浪漫一下啊,别那么老古板好不好?&rdo;
我成了一个老古板?
浪漫,浪漫,非常浪漫。这些以通俗观点布置,愈来愈浪漫的色彩,使我的生活愈来愈不方便。我在餐厅看书,在包着塑料套的床上睡觉。屋子里面像细菌分裂的双喜大红剪字到处增生。整个屋子像是个粉红陷阱。
有一天夜里我忽然醒来,想起我要结婚了,从此要过着这种生活,我害怕极了。
日子愈来愈迫近,似乎是除了我之外,人人都兴高釆烈。而一切的灾难也都来自这些无微不至的关怀。
&ldo;乖孙,阿妈告诉你,&rdo;老祖母特别把我叫去,&ldo;那天晚上上床之前,记得偷偷把拖鞋压在她的拖鞋上,知道不知道?&rdo;
我点了点头,&ldo;可是这样有什么好处?&rdo;
&ldo;好处可多了,&rdo;老祖母神秘地告诉我,&ldo;你祖父到死之前都还不知道我靠着这一招,治了他一辈子。&rdo;
差不多每来一个人,就要好心地告诉我们一些秘方。包括标准的传统礼俗,吊猪肉、甘蔗在礼车上。还有什么槟榔,香烟,扇子,手帕,橘子,火炉,红包,喜幛,公鸡,茶叶……这使得事情愈来愈复杂,事不分大小,从喜宴的地点,菜单,甚至是喜帖信封上到底要用毛笔或者是钢笔书写,都有不同的意见。
更可怕的是,有个人把我们的八字拿去合了一下,当场规定我必须在当日早晨六点钟完成迎娶的仪式,这才算是良辰吉时。我屈指算了一下,扣掉车程,这意味着新娘必须在午夜三点钟左右起床开始准备。
竟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一下这件事。似乎是一旦你决定要结婚了,你就有活该的责任和义务。
然后愈来愈乱,直到结婚的前一天,我们紧张地拿着双方的家族照片,努力地背着每一个人的身分以及职称,免得明天搞错。同时不断有人告诉我一些有待解决的小事,像是有一个司机请假不能来,必须找人替代。或者是餐馆来问到底要多少啤酒,多少绍兴酒之类的杂事。这不像是结婚,有点像是明天要公演了。我很怀疑这一切能串在一起。我十分担心,明天线一拉,这一串珠子就要撒得满地哗啦哗啦了。
根据我的经验,所有的混乱到结婚当天会完全解决。然后是一片沈闷,闷得人都快发慌了。
&ldo;我们这样坐着要坐到什么时候?&rdo;我偷偷地问。
&ldo;坐到时辰到了,然后上去祭拜祖先。&rdo;
坐在客厅里的是双方家长以及双方家族的重要干部。新娘一大早就迎娶回来了,但是我还不能亲吻她。我们得静静地坐在那儿等一、二个小时的时辰。等祭拜过祖先。才算是正式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