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不敢松懈:“六汗德高望重,三娘敬重钦佩。”
“好个敬重钦佩!”他掀了茶盏,霍然挺身,居高临下地俯下身来。秋姜猝不及防,后退中倾倒在地,只能双肘支着矮榻,勉力抬头望向他。这样近在咫尺,他的五官更是浓稠绝艳,因愤怒而染上几分戾气,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两拍——真是尊煞神。怪不得北地的人都叫他“玉面修罗”,六镇之地的庶民还用他来恫吓夜间啼哭的小儿。
他伸手捏了她的下颌:“你喜欢李元晔?”
北地有四美,尔朱劲自然识得这与自己齐名却比自己年少近一轮的少年。不过与他的声名狼藉不同,李元晔所得大多都是褒誉。
他真不明白,那小子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看?身有胡族血统,却一股文绉绉的酸腐汉民气,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现在的女郎都眼瞎了,净喜欢这样的?
秋姜猛地推开他,起身退到一旁:“六汗自重。”
尔朱劲道:“我问你呢。”
秋姜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那又怎样?我与李郎情投意合,有什么碍了旁人的眼?”
“碍了我的眼!”
秋姜一笑:“那与我又有何干?”
“你就不怕我马上宰了沈子城?”
“你杀啊!”秋姜发狠道,言语讥诮,“最好把他全家都杀了,让陛下好好看看,新封的镇北王是如何地飞扬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威胁我?”
“实话实说罢了。奉劝一句,朝中局势未明,六汗还是谨言慎行为妙。宇文策虽暂时被调离京城,殿中尚书宇文冲也任要职,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这样对付他兄长,还希望他好好对你?”
“人是你施计调走的,与我有什么干系?”尔朱劲笑道。
秋姜也笑:“人人都知,我与父亲感情浅薄,向来不干预他在朝政上之事,会有人相信是我在暗中挑拨?恐怕宇文策也不会这样认为吧?而今能与他分庭抗礼且有这个胆量的人,非你尔朱六汗莫属啊。他的探子,得到的消息也只会是这样。”
尔朱劲面色铁青。
秋姜施施然欠身,扬长而去。
斛律金进来,在他身旁道:“六汗,她太跋扈了,要不要我带人教训她?”
“不必。”尔朱劲反而笑起来,又爱又恨,“真是浑身是刺,她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我不用点心,岂不是辜负了她这样全力以赴?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那杨威那边,要不要把沈子城……”
“放了他。”
“什么?”斛律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尔朱劲道:“这么幼稚的把戏,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和杨威说了,他偏不听。”
秋姜回来后,元晔倒也没多问。二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沈子城的事情。秋姜问及他为何从南地赶来,这样长途跋涉,不辛苦吗?
元晔道:“想听官话还是实话?”
秋姜笑:“有区别吗?”
“当然。”元晔道,“官话就是,恭贺公主与光禄卿驸马都尉新婚在即,至于实话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