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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他的厚嘴唇哆嗦着说：&ldo;老董同志，队长，我向你们报告，大小鲁西的蛋子不流血了，吃晚饭的时候，双脊的蛋子也不流血了。&rdo;

老董同志说：&ldo;好好好，只要不流血，就不会出问题了。&rdo;

老董同志的灰白色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脸，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他是公家人，不会像麻叔那样盘腿大坐。他的两条长腿别别扭扭地，一会儿伸开，一会儿蜷起。

麻婶说，&ldo;老董同志，您要是不舒服就坐着我们的枕头吧！&rdo;

老董同志说：&ldo;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rdo;

&ldo;您客气什么呀？&rdo;麻婶说着，从炕头上拉过一个枕头，塞在老董同志屁股下。

老董同志说：&ldo;这下舒服了。&rdo;

麻叔拿起酒瓶子，给老董同志的盅子里倒满酒，说：&ldo;多喝点，今日让您吃累了。&rdo;

老董同志端起酒盅，吱地一声，就把酒吸干了。

杜鲁门舔舔嘴唇，说：&ldo;队长，我有个建议。&rdo;

麻叔不耐烦地说：&ldo;什么建议？&rdo;

杜鲁门说：&ldo;牛割了蛋子，是大手术，我建议弄点麸皮豆饼泡点水饮饮它们，给它们加点营养，让它们好得快点……&rdo;

麻叔说：&ldo;你站着说话不腰痛，鼓皮，豆饼，能从天上掉下来吗？队里穷得连点灯油都打不起了。&rdo;

杜鲁门说：&ldo;老董同志您说，割了蛋子的牛要不要补补营养？&rdo;

老董同志看看麻叔，说：&ldo;有条件嘛，当然补补好；没有条件，也就算了。牛嘛，说到底还是畜生。&rdo;

麻叔说：&ldo;你还有事吧？没事就去遛牛吧，罗汉那皮猴子精，靠不住。&rdo;

&ldo;我这就走。&rdo;杜鲁门站起来，突然想起来了似地说，&ldo;你看你看，光顾了说话，差点把要紧的事给忘了。&rdo;

麻叔盯着他，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ldo;俺大闺女女婿听说咱队里阉牛，特意赶了回来，&rdo;他盯着桌上那盘牛蛋子说：&ldo;俺女婿说，公社党委陈书记最喜欢吃的就是牛蛋子，让他回来弄呢！我说，你回来得晚了，这会儿，别说六个牛蛋子，就是六十个牛蛋子也进了队长的肚子了！俺女婿怕回去挨训，我说，你就说队里把那牛蛋子送给烈属张大爷吃了，陈书记心里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了不是？俺女婿说，爹，您真有办法。俺女婿让我来告诉你们，做牛蛋子，应该加点醋，再加点酒，还要加点葱，加点姜，如果有花椒茵香最好也加一点，这样，即便是不剔臊筋也不会臊。如果不加这些调料，即便把臊筋剔了，也还是个臊。&rdo;他从老董同志面前拿起一根筷子，点点戳戳着盘子里的牛蛋子块儿，说，&ldo;你们只加了一点韭菜？&rdo;他又拿了一根筷子，两根筷子成了双，夹起一块牛蛋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ldo;好东西，让你们给糟蹋了，可惜啊可惜！

这东西，如果能让俺女婿来做，那滋味肯定比现在强一百倍！&rdo;他把那块牛蛋子放在鼻子下又狠狠地嗅嗅，说，&ldo;臊，臊，可惜，真是可惜！&rdo;

麻婶说：&ldo;杜大哥，您吃块尝尝吧，也许吃到嘴里就不臊了。&rdo;

麻叔骂麻婶道：&ldo;这样的脏东西，你也好意思让杜大哥尝？杜大哥家大鱼大肉都放臭了，还喜欢吃这！&rdo;

杜大爷把那块牛蛋子放到盘子里，将筷子摔到老董同志面前，说：&ldo;说我家把大鱼大肉放臭了是胡说，但你要说咱老杜没断了吃肉，这是真的，孬好咱还有一个干屠宰组的女婿嘛！&rdo;

老董同志说：&ldo;老杜，您是我见到的最有福气的老头，公社书记的爹也享不到您这样的福！&rdo;

&ldo;托您的福，&rdo;杜大爷说着，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ldo;队长，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前半夜我顶着，后半夜我可就不管了。&rdo;

麻叔说：&ldo;你不管谁管？你是饲养员！&rdo;

杜大爷说：&ldo;饲养员是喂牛的，不是遛牛的。&rdo;

麻叔说：&ldo;我不管你这些，反正牛出了毛病我就找你。&rdo;

杜大爷说：&ldo;你这是欺负老实人！&rdo;

杜大爷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了。我生怕被他发现，一矮身蹲在了窗前。但他从灯下刚出来，眼前一摸黑，根本看不到我。我看到他头重脚轻地走了出去。我趁机溜到灶间，掀开锅，伸手往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碗。再一摸，碗里果然有东西。我一下子就闻到了炒牛蛋子的味道。麻婶真是个重合同守信用的好人。我端着碗就窜到院于里。这时，我听到杜大爷在大门外喊叫起来：&ldo;队长，毁了！队长，毁了！

牛都趴下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