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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还未等我仔细端详烈士的遗容，他又指着右面那张十二时的大照片说：&ldo;这是梁三喜烈士一家在他墓前的留影，这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白发老人，是烈士的母亲梁大娘。这身穿孝服的年轻媳妇，是烈士的妻子韩玉秀。玉秀怀中抱着的是梁三喜未曾见过面的女儿，名叫盼盼。&rdo;

我们又坐下来。赵蒙生的表情仍很沉重。

我从旅行包里取出小型录音机，轻轻装上了磁带。然而，赵蒙生却向我摆了摆手：&ldo;别急。在我讲述之前，我得向您提出三点要求，当您认为我的要求您能接受时，我才有可能对您讲下去。&rdo;

&ldo;哪三点呢？&rdo;我轻声问。

&ldo;其一，当您把我讲述的故事写给读者看的时候，我希望您不要用华丽的词藻去打扮这个朴实的故事。要离部队的实际生活近些，再近些。文学是要有审美价值的，而朴实本身不就是美吗？&rdo;

想不到跟前这教导员竞如此有文学修养！他说的全乃行家之言，我当即点头同意。

&ldo;其二，当前读者对军事题材的作品不甚感兴趣。我看其原因是某些描写战争的作品却没有战争的真情实感，把本来极其尖锐的矛盾冲突磨平，从而失去了震撼读者心灵的艺术力量。别林斯基说过，缺乏戏剧性的长篇小说，是生气索然而沉闷的。这话有道理。但有的作者为追求戏剧性，竟凭空编造故事，读来则更令人感到荒诞不经。这里先请您放心，我的亲身经历，本身已具备了戏剧性。不过，在我进行必要的铺垫和交代时，您开始会感到有点儿沉闷，但希望您不要打断我的讲述。我请求您耐心地听下去。您最终便会知道，这个真实生活中发生的故事，即使石头人听了也会为之动情，为之落泪的!&rdo;说罢，他望着我，&ldo;您能不加粉饰地把它记录下来吗？&rdo;

我再次点头表示从命。

&ldo;其三，在这个故事中，我和我妈妈都纷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您必须如实描绘生活中的&lso;这一个&rso;，如果您稍将&lso;这一个&rso;加以美化的话，这个故事不是大减成色，便是不能成立了。因此，这是三点中至关紧要的一点。&rdo;

我大惑不解。

这时，书记段雨国对我说：&ldo;在教导员讲述的故事中，我也是个很不光彩的角色。但我也诚恳地企望，您切莫对我笔下留情！&rdo;

呵，又出来一位&ldo;这一个&rdo;，我更不解了!

&ldo;我提的三点，尤其是第三点，您能接受吗？&rdo;赵蒙生催问我。

我急于听到下文，连忙点头同意。

以下，便是赵蒙生的讲述---

一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九七八年九月六日。

我离开军政治部宣传处，下到九连任指导员。我原来的职务是宣传处的摄影干事，那可是既美气又自在的差事呀。讲摄影技术，我不过是个&ldo;二混子&rdo;。加上我跟宣传处的几位同志关系处得也不太好，我要求下连任职，是他们巴望不得的事。

我不多的家当，两天前就由团后勤处的卡车捎到了九连。当团里用小车送我到九连走马上任时，我随身只带着个小皮箱。皮箱里装着一条大中华烟，还有一架&ldo;yashika&rdo;照像机。那架进口照像机，是我八月份回家休假时，妈妈托人给我从侨汇商店里买的。当我把公家的照像机移交之后，高兴时我还可以玩玩这&ldo;yashika&rdo;。

当时，九连的驻地并不在这边防前哨，离这里少说也有千里之遥。营房也是设在阒无人迹的深山沟里。

我和梁三喜及九连的排长们第一次见了面。

梁三喜两手紧紧握着我的手，煞是激动：&ldo;欢迎你，欢迎你！王指导员入校半年多了，我们天天盼着上级派个指导员来！&rdo;

看上去，梁三喜是个&lso;吃粮费米、穿衣费布&rdo;的大汉，比我这一米七七的个头，少说要高出两公分。那黝黑的长方脸膛有些瘦削，带着憨气的嘴唇厚厚的，绷成平直的一线。下颌微微上扬。一望便知，他是顶着满头高粱花子参军的。

他望着我：&ldo;指导员，有二十六、七岁了吧？&rdo;

我说：&ldo;咱可不是&lso;选青&rso;对象，都三十一啦！&rdo;

&ldo;这么说咱俩是同岁，都是属猪的。&rdo;他笑着，&ldo;可看上去，你少说要比我小七、八岁呢！&rdo;

&ldo;连长，你也学会&lso;逢人减岁，遇货加钱&rso;啦!&rdo;站在我身旁的一位排长对梁三喜说罢，又滑稽地朝我一笑，&ldo;行啦，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你俩这一对猪，今后就在一个槽子里吃食吧!&rdo;

梁三喜忙给我介绍说：&ldo;这是咱连的滑稽演员，炮排排长！&rdo;

&ldo;靳开来，靳开来！&rdo;炮排长靳开来握着我的手，&ldo;不是啥滑稽演员，是全团挂号的牢骚大王！&rdo;

梁三喜接着把另外三位排长一一给我介绍。

外表比我老气得多的梁三喜，又诚驾地对我笑着说：&ldo;行呀，今后你吹笛儿，我捏眼儿，一文一武，咱俩配个搭挡吧！&rdo;少停，他叹口气，&ldo;咳！副连长进了教导队，副指导员因老婆住院回去探家了。这不，连里就我和这四员大将连轴转，你来了，就好了。要不然，今年我的假就休不成了！&rdo;

靳开来接上道：&ldo;连长，干脆，明天你就打休假报告，争取下个星期就走！别光给韩玉秀开空头支票了，让人家天天在家盼着你！&rdo;说罢，他转脸对我，&ldo;奶奶的，连队干部，苦行僧的干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