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强左手揎掖右袄袖子,右手一挥驳壳枪,说:&ldo;跟我来!&rdo;快步朝南走去。
事先在青纱帐里潜伏、这时正朝两翼运动的夜袭队,一发现钻到套里的武工队锣不敲鼓不响地拨马而回,紧忙集中火力来截拦,于是,背后响起了机关枪,枪弹在魏强他们头上啾啾乱叫,扫得庄稼叶子噼哩啪啦的乱响、乱落;&ldo;拿活的!&rdo;&ldo;不能叫他们出去!&rdo;&ldo;跑不了啦!&rdo;的声音,在周围叫嚷起来。显然,隐蔽在青纱帐里的敌人把他们包围了。
常景春听到周围猫头鹰似的乱嗥叫,气得浑身乱抖动,右食指狠劲一钩歪把子的扳机,嘎嘎嘎咕咕咕!一串子弹朝嚷声最多的西南面横扫过去,敌人顿时变成了哑巴。
&ldo;走,朝正南突!&rdo;魏强指挥人们还击;敌人从两翼射来的枪弹更密集。背后,引逗他们上钩的那挺机枪越扫越近了,枪弹直在他们的脚底下落。一个队员肩头负了伤,跟着,在魏强左边的刘连三,胸部连中数弹倒了下去。魏强弯腰伸出左臂刚要搀他,突然像块砖头打在左臂上,胳膊朝前一甩搭,袖筒立刻淌出鲜血来。
&ldo;你负伤了,小队长!&rdo;刘太生要去搀他,魏强将头一拨愣:&ldo;没有!&rdo;枪朝腰间一插,扯下箍头的毛巾,牙齿帮助右手将伤口狠劲一煞,说:&ldo;刘太生,你帮辛凤鸣背起连三哥的尸体,走!&rdo;
他们紧走,敌人紧截。枪弹稍一稀疏,他们就突几步;枪弹一紧密,他们就伏下。这时,突然有几声巨响从东南方‐‐敌人背后传来,这是赵庆田他们突出去,绕到敌人后背干开了。
魏强朝常景春喊了声:&ldo;端起来打!&rdo;常景春端起歪把子,像个怀抱水枪的消防队员,瞪眼挺胸的,朝响手榴弹的方向横扫起来。一阵猛打,立刻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敌人筑垒的人墙被扫了一个大缺口。魏强他们顺着这个缺口,相互掩护着,像阵风似的朝东南方向突了出去!
五天以后的一个后半夜,魏强他们从朱连阮1布置准备秋征的任务回来,在黄庄西北二里地的高杆庄稼地里又和夜袭队遭遇上,武工队又有一个队员负了伤。
群众刚窜起的抗日情绪,由于夜袭队的闹腾,随着武工队的数次挨打,在逐渐下降着。真正给敌人办事的伪人员又像抽足鸦片的烟鬼,精、气、神都来了。保定的伪报纸天天为夜袭队吹牛助威。蹲在黄庄据点里头的哈叭狗,也人模狗样地走出据点到集上晃晃,好像说:&ldo;我还是我。什么八路军、武工队,都属兔子尾巴的,没有个长!&rdo;
1保定东南的三个乡村,正名叫:朱庄、连庄、阮庄。二
什么事都怕碰上连三下。魏强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出了几个岔,队员们的情绪多少也有点波动。贾正一天到晚噘着个嘴,李东山哭丧个脸子不吱声。有的说:&ldo;什么样的脑瓜咱都摆弄过,怎么夜袭队的头就剃不了啦!&rdo;有的说:&ldo;天天提心吊胆的提防那夜袭队,干脆大干它一家伙算了!&rdo;
魏强明白他们并不是怕夜袭队,而是觉得受了几次夜袭队的气,心里窝憋得慌,都想抓住它的规律找个机会狠狠地教训它们一顿。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但,他是小队长,他要克制自己,说服人们。他挎着打伤的左臂,瞥了大家一眼,说:&ldo;常说,骑马就有跌跤的时候;常出门,怎会碰不上个刮风下雨天?干革命不是走洋灰马路,跑顺风船,别忘了咱们唱的那支歌子:&lso;抗战好比上高山,坡又陡来路又远。&rso;确实是那么回事。特别我们在这个地区活动,更是难上加难‐‐双料的难。要不组织上也不派咱们来,上级也不会称咱是&lso;咬牙&rso;干部,同志们也不会见面跟咱叫&lso;光荣&rso;。咱们不能叫土坷垃绊了两下,就当成上山跑了坡。常捅马蜂窝,要不挨几下整,那才是怪事呢?我、刘太生……&rdo;他把负伤的几个人都指名点姓地叫了一遍,&ldo;俺们四个都是挨整的,你们没挨整,也叫马蜂赶了几个跑。这没关系,咱可以从挨整赶跑里面找教训。常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不当兵,难知打仗的滋味,不碰碰夜袭队,怎会知道夜袭队的本领?还是我那句话,时间长着哪!咱们攒足劲,找个机会施展下咱的本领,什么夜袭队!非得让他变成野鸡队,揍他个野鸡不下蛋。你说呢?贾正。&rdo;
魏强像拉闲话似的闹了一套,末了朝贾正一问,问得贾正真有点张嘴结舌,支吾了半天,才说:&ldo;打个野鸡不下鸡蛋,我没意见。反正能早出这口气,就比晚了强。&rdo;
&ldo;对,就得早点!&rdo;&ldo;仗好打,气难生。&rdo;&ldo;咱不能老吃这个!&rdo;&ldo;让他打听打听武工队是干什么的?&rdo;人们七嘴八舌地小声嚷嚷开。原来那种低沉、窒息的气氛像乐曲转调似的,转瞬变成了激奋、高昂。
事情都是说起容易做来难。要抓夜袭队的活动规律,也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两次,根据内线送到的情报,觉得是个搞掉一股的良机,可是,网儿张好,鱼儿偏不来。
季节进入晚秋,青纱帐由绿变黄,地里除了晚秋的棉花、红薯和荞麦,剩下的就是收割后特意留下的玉米秸、高粱杆。一块块割净豆子、收去谷子的白地出现了,自然的屏障渐渐破坏了,夜袭队像那秋后的兔子、荒山上的狼群,比有庄稼时更狂妄了许多。他们不分黑夜白日,没有一定方向,没有准确时间地瞎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