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横画完,周则安像是被一扇透明的玻璃门挡住,勾着腰背以两肩不住地撞击着两人之间的空气,玄关进客厅的入口恰好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程徽知道他被阵法困住只是一时,如果没有办法攻回去,唯一的退路就夺门而出。可是,听门外的动静就知道,现在已经逼近上班时间,楼梯间络绎不绝的脚步声提醒她,这个周则安非在屋里解决掉不可。
余光一扫,正巧鞋架便还搁着把雨伞,程徽一把抓起雨伞,借着身体的冲击力,撑开了往周则安面门猛然一顶!身子骨极弱的周则安没有防备她这一招,向后一仰,重重跌坐在地板上,一身的骨头在撞击中发出好几声闷响,也不知断了没有。
口袋里的石头又是一声尖叫:&ldo;安少!&rdo;细线一样的声音扯得程徽头皮一阵胀痛,忍不住吼了句:&ldo;女鬼!你给我闭嘴!&rdo;说罢收起雨伞往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周则安头上用力一敲。那个皮包骨头的家伙终于彻底的敲晕了过去,后脑勺&ldo;咕咚&rdo;一声砸在地板上,翻着白眼,一动也不动了。
程徽这才舒了口气,刚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口袋里那个聒噪的女人又叫唤了起来,一声声的&ldo;安少&rdo;叫得程徽心里烦不胜烦,心脏跟着她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叫越跳越快,惶恐不安如同猫爪,在闷得发慌的胸口一顿胡抓。
糟糕!程徽暗叫不好,差点就被这女鬼给控制住了!她猛然一凛,放开捂住胸口的手。心神镇定下来后,那女鬼的叫声也再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可是之前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痛和担忧却深深的刻入了脑海里。抚着心口,程徽深吸了口气,这样激烈的情绪大概是来自那个叫&ldo;云磬&rdo;的女人吧。那么,她嘴里叫的&ldo;安少&rdo;到底是百年前包养她的男人,还是眼前地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周则安呢?
是那个也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程徽甩甩脑袋,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她现在要做的是查出这块鸡血石的来头。毕竟,一个普通女鬼如果没有点外力相助,恐怕很难将向来被用作避邪的石头当做传声筒的。这样想着,她在周则安身上画了个&ldo;定&rdo;字,刚准备走,突然想起地上恐怕太凉,这人身体又弱得快死了一般,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把这人弄上床去,想了想只好进屋抱了周则安盖过的被子往他身上一铺,这才转身离开。
这回倒好,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还搭进去一床被子。一路上程徽一想到周则安那副鬼样子就一阵阵犯恶心,天知道家里那些臭烘烘的腐水要清理多久!
困住女鬼的小巷并不算远,公交车也就五六站的样子。还好刚过上班高峰,程徽没费多少力气就挤上了车。车内人不算少,可是她一上车,人们就主动让出条道来,站在她附近的人更是一个个皱眉捂鼻。程徽这才发觉刚才搬动周则安时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他流出的腐水,就自己这一身的臭味,司机没有赶她下车已经是万幸。
程徽忍着臭味和周围人的白眼,好容易熬到了目的地。跳下车才走了不到十米,就听见一个颇为嫌弃的声音从后边传来:&ldo;啊咧!好臭好臭!你挖粪去了呀!&rdo;
&ldo;你才去挖粪了!&rdo;程徽转过头抓起口袋里的石头没好气地往他身上砸去,&ldo;你看看这个!&rdo;
&ldo;嚯,还长脚了!&rdo;白昕笑笑,收起石头,看着她忽而又捏住了鼻子,&ldo;我说小徽,你好歹也换身衣服再出来啊!这么臭……&rdo;
程徽知道他有洁癖,也懒得跟他计较,说了句,&ldo;快走&rdo;就一个人走到了前头。白昕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一路,谁也没有说话,程徽一心找到关着女鬼的小楼,只顾着找路自然没有多余的话,可向来不太安静的白昕这会却也没有吱声,安安静静地跟了一路。
&ldo;小徽,你是不是又用风刃了?&rdo;一直没有出声的白昕冷不丁劈头问道。程徽心里一紧,暗道果然被他发现了,正在琢磨怎样应对时,斜眼一瞥,发现昨晚的小楼就在他们右前方,赶紧借此转移话题,叫了声:&ldo;在那里!&rdo;便抬脚就往那院子里冲。
昨晚光线昏暗没有能看清楚,这会看清了小楼布局的程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水磨青石墙中镶着的矮脚门早已朽成了一堆废木。正门也破败不堪,剩下的几块木板被一根生锈的铁链连在一起,木板之间的缝隙只要是身材正常的人侧身出入都能畅通无阻。而门后的天井中和她预料的一样,只在正中种着一棵树。和破败的房子相反,那棵树长得异常茂盛,树冠几乎要盖满整个院落。这棵树和四方的天井恰好组成了一个&ldo;困&rdo;字,而朝阳的布局又极利于吸取阳气,也难怪女鬼出不来。
程徽在门口探了一会,发觉院子里阴气并不重,也没有鬼魂不得超生的怨愤,实在要说的话,这院子给人的感觉倒是有点像一个等待归人的女子,安静而平和,实在是不像一个靠吸收男人精气行凶的恶鬼。她心里奇怪,进去一探究竟的心思更甚,一猫腰就钻进了大门。
&ldo;白昕,你来带路。&rdo;程徽又往里走了两步,这才记起自己看不见那女鬼,只得回头吩咐。却见白昕化为了猫形,几下蹿到她前头边走边四处嗅嗅。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在大屋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女鬼的魂魄。而口袋里哭哭唧唧的石头自打进了这院子后,也意外地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