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标不双标的胡达不懂,吴久生叽里呱啦地抗议这么一大通,倒把胡达说傻了。
他反应整个慢下半拍的“啊?”了一声,像个傻子似的豁开半张嘴去。
“你说什么有的没的……我和他握手,那是——”
说到这的胡达忽然顿住了。他忽然想到一件他假设都不敢假设的事情,某种让人牙酸难为情的不要脸的猜测逐渐在他的胸中成形,他有那么一点突然而隐秘的喜悦,但又不敢去确定,唯有头颅不着痕迹地往上一仰,开着车的身形都挺立起来不少。
“你……”话到嘴边,胡达还是不好意思,临时改口换了个说法,“你别介意啊……”
谁知吴久生只顾气闷,并不理他。
胡达心里盘踞的那一点痒就更甚。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直接就把电动车甩在路边停下。他想径直转过身去,亲吻身后那个闹别扭的青年,都恨不得能马上有一堵坚实的墙壁,让他把青年压在上面,禁锢得严严实实。
他真该责怪吴久生,自打遇上他之后,情绪突然像被一把野火点燃似的要命时刻不禁多了许多。
他原来不这样的。原来的胡达很懂得人该知足,懂得人不该期待什么,他始终过得自制而安稳,根本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被轻易地撩拨起心弦。
他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他也配?
“我那是怕给你丢脸……”
终于,今夜他第一次说出了实话。
他的确很害怕,青年进了城,读上了正经学校的正经学位,他将来会做很多胡达都看不懂的事,认识许多胡达本不会接触到的人,他会在这座大都市的中心站稳脚跟,有自己独一份的精彩人生。
可他呢?
在电话里听到青年自然而然地说出要介绍一个老乡给他认识的时候胡达都差点岔出一口气。他马不停蹄地绕路赶回出租屋里,洗澡、刮胡子、换上平时难得一穿的一身好衣服,还临时到市场里去买了一双新鞋。和吴久生新认识的朋友自我介绍时,他紧张得都在憋气。
他生怕别人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因此决然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亲密,反而作出一副严肃呆板的长辈模样。
他占了吴久生那声“叔叔”的便宜,他能从臧文清的眼神里看出来,对方误会了,对方是真的以为他该是吴久生在深圳某个照看青年生活的远房亲戚。
他是故意的。否则他该以什么理由来解释何以他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大男人会成日的跟在青年的身边呢。
全世界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合理,唯有青年自己是个傻蛋。他毫无自觉,竟然还会因为一时的冷落而闹脾气。
他不懂吗,当着那些人的面出现在他的身边胡达都害怕丢脸,竟也会值得他这样去在意。
胡达的一颗心动容而鼓胀,矛盾的漩涡一重重几乎要把他给掀翻。
他多么希望青年永远也不会懂事,永远这么傻兮兮的,误以为自己所给他的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那该多好。
可那也意味着,吴久生永远也不会真的长大成人,看明白这个社会,看懂这人世间。
他的小久迟早要成为一个比他有本事、有见识一万倍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他该怎么解释,这个叫胡达的男人,实在与所谓“最好的选择”标准相去得太远,太远了。
第三十七章
吴久生愣住了。他花了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还是没能搞明白胡达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怕给他丢脸?胡达怎么会突然说出那句话?丢脸丢在哪了?
青年竖起眉毛,心下蹦出了一堆的话想来教训胡达,但那句话又蓦然让他的心没防备地酸了一下,他在这个瞬间终于明白过来今天胡达一系列不合理举动的成因,也才终于弄明白关于那身衣服,那双新鞋里藏着的秘密。他不傻,正因为如此,才恍然间忽而被一阵强烈的不忍、滚烫、与难耐交织的感觉所包覆,咽喉里像挤进去一个肿块,嗓子眼,又沉重地直直压进肺腑里,让他无法像往常那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大通。
“怎么会呢……”
青年叹了口气,最终只能半低着头,一半责备,一般心疼地说出那句话来。
到家的半途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因为是群租屋的关系,进门时他们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弄出多少响动。从隔断间菲薄的墙壁后头,清晰地传来各家租户入夜后生活的动静,隐隐约约的温吞的油烟味也从门缝下边漏出来,混合着各式各样的沐浴露和洗衣粉气味,汇聚成一股难以言说,却分外真实的生活气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各自仅剩的一点隐私,日子在几乎没有遮蔽和隔音的公共空间里安然度过,唯独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争吵是不合时宜的。况且吴久生一丁点也不想和胡达吵架。
他只是着急,想表达的意思太多,又只得压抑下心底激荡的波澜。
该怎么让你明白呢,不得法的无力感同样也让他感到疲惫。最后两个人鱼贯进入那间有实体墙壁保护的屋子,关门、落锁,青年便把所有的顾虑都扔在了地上,他捉住胡达,劈头盖脸地便去亲他。
胡达很是意外,他接住青年,身子在狭小的房间里偏转过去,后背撞在简易板材衣柜的柜门上。
“小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