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正军知道,和金川案、曲江案有关的大部分资料,该了解的和不该了解的,这个假凤虚凰的女婿都已经熟知了,现在不是批评房灵枢违规乱来的时候,他也就有话直说:“你是说,他的目标是金川案真凶。”“坦白说,我现在心情万分复杂。”kev蹙眉道:“站在侦破人员的立场上,我知道,我们离答案或许非常接近了,如果将梁作为钓饵,很有可能循踪得到金川案真凶的线索。”他徘徊几步:“但是我的爱人在他手上生死未卜,我无法下这个决心,这也完全不符合刑事警察的行动立场。”两人相对沉默,有一句话,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如果要问问房灵枢的意思,恐怕房灵枢会毫不犹豫地说“拿我做饵”。还不到那一步,他们赌不起——赌不起梁旭的品性,也赌不起房灵枢的安危。“请带我一同前去洪庆山。”邹凯文恳切道:“如果可以,搜捕需安静且隐秘地进行,务必不要激怒对方,我也不建议在这个时候进行电话谈判。”他思量片刻:“车上的另一嫌犯,还无法判明他是否本身也是人质,他有很严重的斯德哥尔摩倾向,在我看来,他比梁更加危险,因为梁还有理智,而斯德哥尔摩症患者往往不能以理智衡量。”他们在屋里说话,外头的人已经憋不住了,岳萍萍猛地推门进来:“房队!我们也去洪庆山!”她身后跟着邓云飞和闵文君。房正军看她一眼,邓云飞和闵文君都没说话,两人面无表情,而岳萍萍显然忍着眼泪,脸都红了。真是外人面前丢大脸,什么时候不能闹,在美国人面前闹起来了。房正军心里有气,先问一句:“关键时刻,不在岗位,你们搞什么?!”“我们也要去洪庆山,房队,我们刑侦中心为什么不能出警?!”“混蛋!”房正军破口大骂,骂完又觉得不妥:“冲动!你也去!他也去!个个都去!让李成立和陈国华在局里当光杆司令?”“小房太危险了,我们也要去找他!”岳萍萍据理力争。“关你什么事!坚守岗位!服从命令!”房正军难过亦着急,破着喉咙怒吼:“我儿子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他人没了还有特警武警,你们能干什么!都回去岗位上!”无论发生何等骚乱,现在长安仍是金秋旅游节,警力不能放松,即便是特警武警,也是首要维持市内的安全,能调派去洪庆山的并不多。岳萍萍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还想吵,闵文君一把拉住她,他死死攥着岳萍萍的手:“岳姐,听房队的。”他抹了眼泪:“听房队的,房灵枢那么骚,死不了。”房正军亦缓和了口气,沉默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你们的心情,我都明白,我替灵灵谢过你们了。孩子,听我的话,局里要留人,留下的都是精兵强将,灵灵他聪明,不会有事的。”岳萍萍恼得一手指向邹凯文:“那凭什么他能去!”大家都尴尬,房正军被这一帮小兔崽子弄得焦头烂额,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是家属!你也是吗?!”“……”“带不带我又没说!都回去!”他们在前往洪庆山的路上并肩无言,房正军到底还是带上了邹凯文,而邹凯文一直在翻看医院呈交的病历记录。“邹——我怎么叫你,我叫你容泽,还是叫你那个英文名字。”房正军忽然说。邹凯文抬头看他:“灵枢喜欢叫我kev,您怎么称呼都行。”房正军并不看他,而是目视前方:“凯文,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我和你一样,都是灵灵最亲的人,我的心,比谁都要乱。”受伤的是他的独生子,犯案的是他视同亲子的张小兵,用心如刀割来形容房正军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为过。但最不能乱的就是他,他不能哭,也不能急,李成立和陈国华坐镇指挥,前线所有人员都还要等待他房正军的派遣。邹容泽报以沉默。“说一句,诛心的话,那是我的儿子,我最明白——我是他的爹,可也是他的上级,同为人民警察,这是我们的使命。”房正军的声音缓慢而沉重:“舍生取义,不畏生死,这是他的好处,我也以他为荣。”邹容泽依然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是的,fbi也好,中国刑警也好,他们选择了这一行,随时随地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和平年代,并无战事,大案之前,就是战场。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你不赴死,谁去赴死?和平安定不靠花言巧语来维持,它是以信念和鲜血为代价的。“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中国公安的能力。”房正军坚定道:“有恶必惩,有罪必诛。我不会看着任何人再为金川案白白失掉性命,我儿子,也一样。”这是一个父亲的承诺,也是中国公安的承诺。车子从临潼经过,经过秦都医院门口,整条路上都被戒严,到处是歪斜的栏杆、轧残的落叶。爆炸的汽车已经被浇灭火焰,现场照片拍过了,消防车后面跟着保险公司的办公车。救护车也停在路边,受伤的干警没有去医院,就在路边接受治疗。他们脱了上衣,让医生在灼伤的后背上擦碘酒。一切场景都还残留着临潼枪战的硝烟气味。邹凯文缓缓瞬目,地上有黑色的斑痕,那也许是血。他轻轻伸出手,握住了房正军的手,他们手心全是热汗,汇在一起,顺着指尖流下来。洪庆山路蜿蜒崎岖,遮天的大树掩埋了一切人行踪迹。梁旭连撞几个护栏和大车,把警车堵在后面,这倒给他赢取了治病救人的时间——治病救人?房灵枢在心里吐唾沫,先捅再救,斯德哥尔摩培训班出来的?“……临床外科,在读硕士;全运会射击冠军关门弟子;受华阳特种兵专业格斗训练。”房灵枢断断续续道:“你这条件,进fbi都够格。”他长叹一声:“妈的,是我小看了你。”梁旭径自开车,片刻,他态度温和地回了一句:“狐狸lo剑圣,打不过的。”他从后视镜里望着房灵枢,那眼中毫无波澜:“我能大掉你的q。”这他妈还有心情拿游戏打比方!房灵枢给他气得倒翻白眼,简直想原地爆炸螺旋升天。“操你妈!”过了一会儿,他睁眼又骂:“你是想好了要钓我当人质,对吧?!”梁旭平心静气地开车:“你再生气,伤口就裂开了。”房灵枢艰难地给他比了一个中指。白莲花坐在旁边,脖子上还裹着一圈儿纱布,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讲道理,他笑起来实在太可爱了,打个夸张的比方,全世界鲜花都为他怒放,太阳系的阳光都为他普照。房灵枢能理解梁旭这个变态为什么喜欢这个小白兔了,因为他确实有种奇异的魔力,能让人忘记仇恨和愤怒。他的笑容有种说不清的、安定人心的力量。“笑,你还好意思笑。”房灵枢斜眼看他:“小婊子,老娘差点儿被你捅死。”小白兔立刻害怕了,他趴在房灵枢身边,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吗?”房灵枢翻白眼:“要不是我,心脏,长在右边,我现在就在尸检房里休假了。”小白兔眼泪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又摸房灵枢的胸口:“还疼吗?”“……”房灵枢无话可说,妈的你萌你有理。从来都是自己跟别人卖萌,今天房灵枢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倒是梁旭沉声在前面说了一句:“晓宁,给人家道歉。”房灵枢很不爽:“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话音刚落,梁旭“嗖”地一声飞过一把匕首,正插在房灵枢脑袋旁边的棉垫上!小白兔吓哭了:“你别这样!”梁旭平心静气道:“灵枢,你要是不高兴,你把他也捅了,我再救就是。”“……”可以的,兄弟你真是有种,医术的最高自信,让你死去活来——长安医科大学是不是应该以你为荣?房灵枢不想跟这个神经病争辩:“滚你妈的蛋,梁旭,你不要以为挟持了我就很得意。我歇一会儿,慢慢跟你算账。”梁旭不吭气,只是开车。小白兔在旁边惊慌失措:“都是我不对,哥哥,你打我吧。”又把匕首放在房灵枢手里:“你也扎我吧。”“……”房灵枢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了,这个白莲花似乎智商有点问题。确实,他没有先天智力残缺的唐氏儿面貌,但他的举止、神态,都显得和年龄不相符合。当初在医院,房灵枢以为他是卖萌,现在越看越不对头,这只小白兔真的不像正常人。房灵枢有意吓他:“我捅了你,你小兵哥哥能放过我啊?”小白兔毫不犹豫:“你打不过他。”房灵枢:“……”有句p就不知当讲不当讲。小白兔还会补刀:“我会拦着他,不让他打你,你扎吧!”说着他把领子解开了:“没事的,小兵哥哥救得活!”“……”“梁旭。”房灵枢严厉起来:“你诱骗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