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白鸽摇头道着:“指认不了,他们只知道郭金荣和李振华关系不错,可李振华的身份就是司机,这点属于正常的接触……对了,逃跑的那个保镖马峰,刚刚被宣城警方抓到。”
“用处不大,都是雇的小卒子……看来李振华应该能判断出郭金荣死亡,抱着万一之想啊。”孙启同道,郭金荣的消息肯定直联李振华,那边交火,这边开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
难以取舍间,两人背后肯定联结的是津门的官场和金融界,谁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肯定不会轻易撂出来。尹白鸽轻声提议道:“要不,用他试试?”
这是不得已才会启用的方案,但现在是刚刚开始,还没有任何推进,似乎有点不妥,如果万一也审不下来,万一这几个嫌疑人也看出来大兵依旧在失忆中,那就更难办了。
最后一把杀手锏,孙启同却是犹豫了,如果突破不了嫌疑人心理防线,那又得落到挤牙膏的俗套,倒是不担心挤不出来,就是时间没有那么充分了。
“你觉得,是蔡中兴指挥李振华呢?还是这位蔡青?”孙启同疑惑地问。
“按大兵的判断,应该是这叔侄俩一起密谋,一狼一狈,年龄和患病是他天然的护身符,只要送走蔡中兴,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然后他就可以趁人不备,轻松消失……做这事的是李振华,那李振华应该听命于他们俩人中任何一位。”尹白鸽道。
“李振华的履历里,能找出交叉点吗?”孙启同问。
“找不出来,彭州挑选特勤也是三查五审的,如果履历上有疑点,是不会用这个案子里的,他是以招聘形式进鑫众的,刘茜招的他,看来是有意为之,蔡中兴在上官嫣红和顾从军身边,放了这么一颗最不起眼的棋子。”尹白鸽道,很郁闷的是,这个棋子,对于专案组是一步杀招,如果不是灭口失手的话,恐怕再没有机会揭开这张黑幕了。
“他24岁从警,今天44了,二十年了,我是担心,大兵根本镇不住他。”孙启同道。
这就是职务内犯罪给同行带来的痛感,忿恨有多甚、挽惜就有多甚,那些用以对付犯罪分子的各项技能,要被他们下意识地用到,成为顽抗到底的依仗,而恰恰是这种人,要比履历单一的警察,心理素质更好,抵抗能力也更强。
又一拔人出来了,垂头丧气的样子,孙启同一咬牙道:“用吧。”
转身而走,再无赘言,看着领导出离愤怒的离去,尹白鸽长长一叹,叫着高铭,一起和她上楼去请杀手锏。
“等等……”
“怎么了?”
“高队,我有唯一一个问题。”
“您说。”
“您在基层呆得久,这类人您肯定见过,您说,像李振华这样的,软肋会在什么地方?”
“这个……”
楼梯的中央,高铭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想他摇头道:“人各有不同,不要期待能找到每一个人的软肋,那并不重要,比如大兵,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会下意识地选择拼命……比如抓李振华,是选在他卸掉武器准备登车时,如果我们拦路堵,他照样会拼死一搏的。”
“他是六年前离的婚,我想婚姻不幸是不是对他也有刺激,小孩今年该有十一了,像这种特勤工作,可能是导致他们婚姻不幸的根源。”尹白鸽试探地问。
高铭闻得此言却是瞪眼了,斥着道:“不要在这个上面打主意,黑道都讲究祸不及妻儿呢,你要敢这么做,是把他往死里逼……他死不足惜,可我们不能不择手段,否则我们和嫌疑人又有什么区别?”
尹白鸽一下子愣了,没想到会被一位糙人当面斥,高铭发现自己越界了,赶紧地敬礼道:“对不起,我说话惯了,有时候免不了伤人。”
“没什么,你是对的。”尹白鸽转身上楼,却是不再问了,这些基层警察的心里有杆秤,只是他们有时候并不晓得轻重。
两人到了大兵的房间前,张教官像是生怕出事一样,守在房门口,两人忍俊不禁了,高铭道着:“张教官,您这是担心,他再次脱逃?”
“我担心个屁,我都没心了,咋样?”张如鹏问,关心的自然是审讯进展,两人一摇头,这位教官也不傻,嘿嘿呲笑道着:“来请神来了吧,不是跟你吹牛,你们的审讯训练,到我们手里连入门级别也算不上。”
“也对啊,要不请张教官去,蔡青七十多了,浑身病,还有李振华,前特勤编制,好像没有比张教官更合适的人选啊。”尹白鸽恍然大悟道。
这却是故意挤兑的,一个老头一个刺头,谁敢上手,张如鹏赶紧做着请势道着:“别介,打人叫我就行了,审人就算了。”
门开时,两人的笑凝结了,大兵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走吧。”
“哎,还没跟你说要点呢。”尹白鸽提醒道。
“你的要点要管用,还用找我?”大兵头也不回地道。
这一位也是干净利索,废话不多,下一层,在刘茜、蔡青、李振华这三位嫌疑人之间,仅仅犹豫了一秒钟,便指向了一个最难啃的:蔡青。
“你都不认识他?”尹白鸽奇怪道。
“但我最想认识的,就是他。”大兵道。
尹白鸽摆摆手,看守从门外拧着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的询问还在继续,蔡青刚服了两片药,旁边还有医护守着,瞧那样子,警察可比他难受多了。
一行人进来的时候,这位发疏脸皱的老头愣了下,眼神滞了,带上了些许惊恐,眼前人群里的顾从军……或者以前的顾从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蓦地,顾从军嘴翘眼眯,笑了笑……然后老头像受刺激了一样,蹬腿、起身,然后在戒具里起不来,拉得铐子当当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