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满怀不解,只得退出?来,自去后厨炖梅子汤。
旁人家炖梅子,总以乌梅为主料,太子府却?是沿韦氏的方子,用杨梅。
挑梅子最花功夫,要鲜亮生嫩的鲜红杨梅两成,半红紫的八成,才出?得一盅鲜亮好汤。今日这一筐已是搁得太久了,再耽误不得。
铃兰手下挑拣,心道明明两处一样心意,却?打什么哑谜?
想一刻便啧一声?,不知?不觉十?根手指都染得红紫,忽听脚步声?错乱。
一抬眼?,竟见翠羽、长风、章台等一溜仁山殿的内侍宫女,担担抬抬,有搬案几的,有搬大?圈椅的,有拿大?托盘盛着书籍、账册的,又有两人抱着一人高落地大?梅瓶,塞满绘画、卷轴的,全涌进乐水居小小的院子。
铃兰忙撇下杨梅迎出?来,两手顾不得,在腰上抹了把,就在月白裙子上留下两个紫红手印子。
“这是干什么?”
翠羽巡了遍院落尺寸,越看越不满意,见了她便把嘴一撇。
“罢了罢了,从今往后,仁山殿全裁撤了!咱们这些人全归你管,你可如了意,又骑在我头?上。”
“啊?”
铃兰刹那间以为耳朵出?了错。
翠羽指铃兰看那边。
李玙站在长廊下,杜若站在房门口。
两人相距不过几步,却?像是隔着天涯海角,彼此微微倾身相向,却?都不肯再进一步。
从铃兰的角度看过去,李玙下垂的右手腕上,衣袖随风轻摆,露出?一串十?八子蜜蜡佛珠,坠着紫玉坠脚,那雕工浅细,带久了磨损厉害,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两朵并蒂绽放的紫玉兰。
铃兰脑中轰然一热,前所未有地被两人姿态中蕴含的情致击中,一股电流打通四肢百骸,完完全全明白了己之无望。
她含泪噎了声?,才要打发众人,便听翠羽低声?道,“通通原地放下,轻手轻脚的,全出?去!”
院门咔嗒一声?从外头?带上了。
杜若深深呼吸,想要借清冽空气清醒大?脑,然后向他请罪僭越,却?听李玙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没必要……”
杜若踌躇地抬起头?,“殿……”
“你没必要还叫我殿下,”
李玙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的仿佛两人之间毫无龃龉,彻底心意相通。
“叫李玙,叫赤奴,都随你高兴,你要不怕忌讳,叫??郎也成。我五六岁时常听惠妃娘娘——那时她还是掖庭罪女,却?从无自惭形秽,直叫圣人??郎,一声?声?好亲热。那时我就羡慕他,坏事做绝,偏有女人那样信赖依靠,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
杜若张了张口,喉咙却?很难发出?声?音,不过她听懂了。
“你……”
她艰涩地继续。
“你生气什么?我心里眼?里难道不是,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