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轻松,到底是杀父之仇,再没人伦也难过去。”
李隆基不以为意?地笑笑,目光横跨苍穹,蕴含着真龙亘古不变的威权。
“天下谁人的死活追究不到帝王身上?所?以朕背着千万个杀父之仇吗?怎不见人来向朕寻仇,由得朕活到七老八十,坐拥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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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水居。
花木葱茏的庭院里,十来个工匠川流不息,把斩断的树枝、零落的嫩叶和泥土里挖掘出?的根系装上独轮车,一车车往外运。
短短七八日?,乐水居已经面目全非。
杜若亲手种下的攀援月季、凌霄、绣球,养了很久才终于有一棵出?色的海桐,廊下挂的铃兰,屋里屋外散落的茉莉,一盆盆一簇簇蓝色、白色花球……
全被彻底铲除,换成?修剪整齐的矮子松与雪松。
满眼苍翠的浓绿,把沸腾的夏日?镇定下来,显露出?一种秩序井然的格调。
果儿眼底流光闪烁,钦佩之至地躬身对张良娣低头。
“奴婢,真佩服良娣。”
“佩服什么?”张良娣站着看人干活儿,闻言有些好奇。
“良娣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所?以能得常人之不能得。”
果儿由衷地替她唏嘘。
“整整十年啊,如?非良娣亲口说出?来,现在太子府上下几百人,哪知道这院子从前什么样儿?对良娣来说是恢复旧观,对旁人说却是推倒重来,这份儿毅力,了不起。”
“怎么,你觉得这十年我?过得很艰难吗?”
张良娣难得有兴致闲谈。
果儿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去看正在翻修的东次间。
按照张良娣的喜好,这里将要变成?一间小小的佛堂,放上一尊半人高精致的赤金佛像,样貌和神态恰如?大佛楼中?那尊的翻版,宽额广颐,神态凛然,与其?说是得证大道的佛祖,不如?说更像个肃容的妇人。
“这尊佛像……”
果儿静静道,“就是邓国夫人吧?”
张良娣怔了一怔,诧异他观察入微,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是。当初我?是照着外祖母样貌打造的佛像,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对外祖母念念不忘,十分怀想。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进去过,更没有上过一炷香。”
“有杜若的这十年,比她出?现之前的十年,已经好过多了。”
张良娣猝然闭上眼睛。
“……这十年我?学会?了一件事,要想牢牢控制住他,必须从他身边下手。”
果儿眉梢骤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