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沉壁把茶盏放到书桌上,正要说话,就听他道:“把灯点了。”
她四处看了看,他提醒她,“火折在架子上。”
灯点亮了,闻若青坐到书桌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
尹沉壁觉得自己挺多余的,“那六爷您忙,我先回去了。”
“今晚我有事宿在书房,就不回长桦院了。”
“哦,好,那我先——。”
“你去里面把被褥熏一熏。”他翻着书,使唤她。
她只好去了内室,里头有张宽大的书桌,五六步开外靠墙的窗下,放置着一张竹篾长塌,被褥应该是新拿过来的,很干净,拿在手里还有股清淡的皂角味道。
这哪里还需要熏?再说她怎么不知道他有熏被褥的习惯?在长桦院里住了那么多天,没见他叫她给她熏被褥呀?
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怎样熏,坐在塌上往窗外瞧。外面有一渠池塘,沿着塘边种着一圈纤细的斑竹,寒璧初升,一线月光斜斜映在窗底,投下深深浅浅的竹影,真是个幽静雅逸的好地方。
她看了一会儿,出来问他:“我看被褥都是刚洗过的,拿什么东西熏呢?”
“是吗?那就不用熏了……你去燃块香。”
还燃香?他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她也没说什么,进去找到香盒,拿了块香点了丢进小几上的香炉内,拍了拍手走出来。
“六爷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
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了,只好摇头道:“没事了,你去吧。”
次日一大早闻若青就上值去了,下午未时左右,怀阳王领着随从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他带来的明安营中大部分的兵马都暂驻在虎山大营之内,自己领着十几个亲卫,一小部分明安营士兵从南边的城门进来,趾高气扬地过了德正街,永安街,方肃街,没一会儿就进了中城兵马司管辖的范围,径直往槐安街,槐荫街方向而来。
闻若青一早领着人把街道清理了,摆摊的小商小贩今日都没出摊,兵马司卫兵十步一岗,静静列队而立,百姓们个个挤在卫兵后头,兴奋地垫着脚伸着头,还不时地窃窃私语——怀阳王名声虽不佳,但听说他排场极大,这回可一定要开开眼界,再说,久未露面的兵马司指挥使大人也面容肃穆地候在街角,任大家看个够,这样难得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未时四刻,怀阳王的锦旗出现在街口,打头的是一队身着银甲手持大刀的禁卫军,待禁卫军铿锵而过之后,五色祥云华盖下骑着金鞍银马的怀阳王方才缓缓现身,禁卫军骁骑营都尉崔瑾陪在一边,两人面带笑意,正于马上朗声而谈。
怀阳王高炽一身玄甲,披了猩红色的披风,没带头盔,顶上只束了紫金冠,身形高大威武,一张脸却长得有点阴柔,长眉入鬓,凤眼狭长,此刻他薄唇轻挑,一副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八辆彩辔朱缨的华盖大马车,车驾后是长长的骑兵队列。听说前面六辆车里坐了怀阳王的十来个小妾,后面两辆车里装的都是他此次要进献给当今圣上的奇珍异宝,一条街的百姓都是瞠目结舌,只见金珠彩绣富丽招展,翠盖朱轮碾尘而过,后头骑兵铁甲幽光,行进之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