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的氛围有片刻尴尬。
老太妃原本以为门扇推开之后,里头两人被抓了现行,多少会惊慌失措,哪料阿嫣竟面不改色,并无半分慌乱?
她倒没躲赖,在谢珽开口之前,沉声道:“是我带他来的。”说着话,将目光径直落向少年清秀的脸,“你姓徐?”
“徐秉均。”
“来魏州做什么?”
“投军。”
“既是投军,躲在客栈作甚?”
“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花银子找个落脚的地方罢了,全凭我乐意,太妃管得这么宽?”徐秉均又不是傻子,焉能感觉不出对方的态度?
他虽懂事听话,却也是脾气正倔的顽劣少年,满京城游走时几乎没在谁手里吃过亏。祖父享太傅尊位,祖母是一品诰命,还差点被选为太子伴读,太妃的分量在他眼里着实没高到哪儿去,这话呛得也毫不留情。
老太妃尊荣一生,何曾被这般顶撞过?
她勃然变色,怒道:“放肆!”
“怎么,太妃还想仗势压人?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规规矩矩的一介草民,住的地方被人无礼强闯了,难道还要陪着笑脸请进去,三跪九叩的捧上茶水?”徐秉均的语气不算恶劣,然而言辞锋锐,半点也不退让,听在老太妃耳中,简直句句拨火,气得脸色铁青。
阿嫣到底没敢让他太撒野。
毕竟谢珽在呢,哪怕她占着理,真气坏了人家的祖母,这位王爷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老太妃称病起来,反而麻烦。
遂见好就收,轻咳了声,“不许无礼。”
而后,又朝老太妃施了个礼,“这位是徐秉均,京城里徐太傅的孙儿,背着家人偷跑出来从军的。孙媳与徐家素来交厚,怕他怕出岔子才安顿在这里。他是个直爽的性子,说话也口无遮拦的,小小年纪不懂事,还望祖母勿怪。”
老太妃闻言,沉目冷笑了声。
“既是京中旧交,何不安顿在王府?”她抬步进了屋,将各处打量过,徐徐道:“客栈终究只是寄住的地方,你将他藏在此处,往常若来探望,未免不便。我方才瞧见外头的马车是个不起眼的,连王府的徽记也没挂,是怕让人瞧见?”
说话间,那双老而毒辣的眼睛紧紧盯住阿嫣,似欲从她脸上寻出破绽。
阿嫣静静迎视,不闪不避。
“孙媳初来乍到,尚未学透王府的礼仪,怕打着王府的招牌,又学不来祖母这般强闯直入的威势,平白堕了府里的威风,没敢忙着挂徽记。”她忍住翻个白眼的冲动,话中暗含讥讽。
老太妃险些被她噎住。
阿嫣抢在她开口前又将目光挪向谢珽,“听祖母这话,似是疑心我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殿下以为,我们是在做什么?”
素来清澈的美眸,在此时藏了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