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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胜却笑起来，大手在公车上拍了拍，砰砰的，像拍打在她的心上。车窗外的霓虹明暗交变，车里的暖空调吹得热烘烘的，海宁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没有那么气了，乍然生出的叛逆也像是平息下去，却隐隐地扎下了根。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明显的逆反心理，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难道真是近墨者黑吗？她不知不觉中被罗胜给传染了……家里还有一场谈判等着她。周昊事先来通风报信：&ldo;姐，我妈等会儿要是跟你说了什么有的没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rdo;晚了，已经往心里去了。今天是发生活费的日子，海宁必须得到舅舅家里去。崔佳玉坐在沙发上等她，横挑鼻子竖挑眼：&ldo;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自习应该早下了啊？&rdo;&ldo;同学吃宵夜，我去找他说点事儿。&rdo;&ldo;哪个同学啊，男的女的？&rdo;&ldo;男生，就是那个罗胜。&rdo;她这么坦荡荡，崔佳玉反倒一下子说不上话来，反应了好一阵子才说：&ldo;你怎么还跟他来往啊，我都跟你们老师说不让你们做同桌了。&rdo;果然是这么回事。海宁平静地在她对面坐下：&ldo;不是同桌，也还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他姑妈是教务处主任。&rdo;什么？还有这层关系？崔佳玉懵了，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周昊一眼：&ldo;这是真的吗，你怎么没告诉我？&rdo;周昊挺委屈：&ldo;你也没问啊……&rdo;海宁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崔佳玉道：&ldo;你还攀上皇亲国戚了啊？不过我告诉你，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你个女孩子，稍不留神最后吃亏的就是你。我跟你们老师说，不让你们来往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不知好歹。&rdo;海宁不说话。崔佳玉再气也没辙，他们老周家的人都是这个德行，关键时刻就闷声不响。气归气，生活费还是要给的。她从有点褪色的十字绣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桌上：&ldo;喏，拿着。这是给你吃饭坐车用的，你可别拿去乱花。你妈妈当年跟你爸好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买化妆品、做旗袍，你可别学她那样，现在还远不到你花这些心思的时候呢！&rdo;小姑子的事她没亲见，都是后来零零碎碎听周富生说的。不过在她看来，恋爱就是花钱，不管年纪大小。可她不该提周晓云。自从海宁发觉自己失去母亲的伤痛并没有那么快痊愈之后，她开始明白罗胜对双亲的态度‐‐自己不想提，也不愿别人来提。&ldo;我妈跟我爸的时候，还没有舅妈你呢。而且她花的是自己的钱，问心无愧。&rdo;&ldo;姐……&rdo;这话说出去，场面就很尴尬了。周昊看不下去想打圆场，崔佳玉已经炸了，拍着桌子说：&ldo;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没进你们老周家的门就连事儿都不能说了？难道我用的不是自己的钱，那你现在吃穿用度的钱又是哪来的！&rdo;&ldo;那您把上回钱阿姨给的见面礼钱给我，剩下几个月的生活费我可以不要。&rdo;&ldo;那也不是你的钱！你别忘了你妈看病还找我们借了两万块钱没还上！&rdo;&ldo;可您已经把铺子拿走了，不是吗？&rdo;海宁终于抬起头来，&ldo;那个早餐铺，是我妈的心血，您拿去抵那两万块钱，连本带利的，还不够吗？&rdo;崔佳玉愣了，本来以为就是个孩子，没想到这其中桩桩件件她都算得这么清楚，这时候突然摆到台面上来说。情和理都不占，只能祭出眼泪了。她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喊：&ldo;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呀！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支撑这个家，从牙fèng里抠钱出来照顾外甥女，吃力还不讨好，我图什么呀我！&rdo;周富生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周昊也轻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海宁别开眼睛，把所有委屈咽回去，却依然是这家里的外人。最后她还是拿着那几百块的生活费从舅舅家里出来了，站在外面走廊上，抬头看头顶这片天，城市里光线太强，一个星子也看不到，夜幕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不由得鼻头发酸。她回到自己家里才哭出声来，甚至捏着钱淑华给她的那张名片，考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干脆就从这个家里一走了之算了。罗胜打电话来的时候，正是她内心矛盾拉锯最厉害的时候，鼻子眉毛也已经哭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