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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瞎子也知道自己必须上来,他依旧不清楚状况,所以他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

他是谁?&ldo;西北贼王&rdo;!他是年老了点,他眼睛也确实瞎了,但这都不影响他上来。只见他腰一发力,双脚已猛然抬上去,膝盖反勾,脚掌在栏座上一拍,整个人便弹起,然后上半身一个卷曲,就已然蹲在了栏座上。

独眼也已然掏出飞爪,瞎子的突然出现在栏座上,反倒吓了他一跳。

&ldo;快,准备拦人!&rdo;瞎子落下的同时连气都没换就说出这句话。

独眼收脚站起,把手中盲杖扔给瞎子,然后回身,抬腿踢断过来道上支出的两块青砖。左手从背后拔出&ldo;精钢鹤嘴镐&rdo;,一下就钉在廊壁之上,然后把掏出未收回的飞爪缠在镐柄上,另一端在廊柱上绕了一道,用手抓住。刚做完这些,人已经奔到。

鲁承祖依旧在冲撞奔跑,他已双眼模糊,意识也有些不清了,看到前面栏座上模模糊糊出现两个人影,有些象瞎子和独眼,他以为出现了幻觉。更让他以为是幻觉的是脚下廊道布置忽然变了,他象突然失蹄的奔马直向前冲跌而去。

独眼飞爪的细钢链挡住鲁承祖,紧跟其后的鲁一弃又冲压在鲁承祖身上。这两道力加在一起已远远超过奔驰的骏马,独眼赶紧松放钢链,他不是拉不住,他是怕勒坏那两个人,所以他必须把力卸掉。

细钢链在两个人的冲力带动下,把廊柱磨得直冒青烟,独眼戴了鹿皮手套的手也烫得快抓不住。眼见着链条就要放光了,可两个人依旧力道极大地在往前冲。

瞎子还蹲在栏座上,这情形他能听出来,他早就将盲杖再次卡在突出处和廊柱间,鲁承祖和鲁一弃在钢链拦挡的同时撞上盲杖,终于,两人停住了。盲杖弯曲如弓,慢慢才卸去余力弹回一些,却未完全回复原状,因为鲁承祖和一弃正靠在它上面大口喘息着。那钢链业已牢牢嵌在廊柱上一道焦黑的深槽里,深槽处犹自冒着青烟并发出焦臭。

鲁一弃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在大伯的身上,但刚站直就又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鲁承祖也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靠在盲杖上,他没坐倒,他的手紧紧抓住盲杖,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不再喘息,紧闭住嘴唇,一滴鲜红挤出他的嘴角,在下颌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弧线,然后艳丽地从他下巴上一跃而下。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嘴唇再也闭不住了,一团红沫喷出,随后在黑暗的廊道里散成一片粉红的雾。

鲁承祖还是受伤了,他到底是老了,而且在最后的时候,他承受了双倍的冲劲。

四人中独眼年轻,又有功底,是状态最好的,其次是瞎子,贼王毕竟是贼王,而且他受的是侧滑之力,虽然了撞碎木靠背,让他觉得骨头断裂般生疼,但大部分的力已在侧滑中卸掉。再就是鲁一弃,他虽然不是练家子,但年轻,又在洋学堂里练过长跑,最重要的是最后阻挡时的冲撞力,大伯帮他挡了大半,所以他主要是累,没其他问题。

瞎子已经跳下坐栏,他听到有人口中喷血,这种喷血的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经听到过无数次,有对手的,有兄弟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伸从怀里摸出一个乌玉瓶子,递出去,&ldo;取五粒吞下。&rdo;

鲁承祖没接,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独眼放下手中钢链,两步赶到,接过乌玉瓶,拔掉塞子,倒出五粒药丸,一把捂进鲁承祖口里。递回乌玉瓶的同时,又接过瞎子手中的牛皮水壶,给鲁承祖口中灌入两口水。然后随手把水壶递给鲁一弃,自己小心翼翼地把鲁承祖斜背的木提箱摘下,把他扶坐在上面。然后自己也从腰间一个斜背布囊中抽出一个书本大小的扁平银酒壶,打开盖,十分仔细的抿了两口,把酒含在口中慢慢咽下,随后又把酒壶塞回腰间。

鲁一弃喝了两口水,终于缓过劲来,爬起身来,把水壶交到瞎子手中,瞎子自己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他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递过来的水壶发出的&ldo;咣咚&rdo;声,他连忙一把抓住,他的喉咙早就象冒了火。

他拿住水壶后,手往后轻轻一撤,与此同时,他耳中听到一声惊讶的轻呼:&ldo;啊!&rdo;,那水壶依旧在鲁一弃的手中。瞎子也没放手,但他没再往回拿,这异常的情况让他汗毛立竖。他不清楚怎么回事,他看不见,他也没听到什么异响,但鲁一弃的惊讶让他感到极度恐惧,那是他自己见到或听到什么可怕事情所难以比拟的。他一动都没敢动。

鲁一弃的这一声也惊动了独眼,独眼猛打个机灵,那第二口酒差点没呛到。他也没敢动,只是将眼角慢慢瞟向鲁一弃。

值得高兴的是鲁承祖也被这一声惊醒,他坐着也没动,只是很费力的抬了抬头,用虚脱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侄子的脸。

鲁一弃并未意识到三个人的神情,他呆呆的看着水池的中央,从粗重的呼吸中挤出几个字:&ldo;我们没有动!&rdo;

他的话让独眼和鲁承祖也不由地随着他的视线瞧去。水池中依稀还是那几块嶙峋的太湖石,依旧看不到对面和两边的情形,只有弧形的屋脊和翘起的飞檐告诉你那里也许有个门楼子存在。

对,他们眼前的情景和未进入回廊时见到的一样,他们这番狂奔竟然没动地方。

不对!他们现在已身在廊中,距离廊口已经不知有多远,但肯定不是在廊外,怎么可能看到应该在廊外才能见到的情景?

鲁承祖手里的气死风灯在刚才拦阻时已飞出去,滚落在七八步外,但并未摔坏也未熄灭,不知那灯是个怎样的构造,侧倒着依旧明亮。借着这光亮向前望,那垂花门的影子依旧模糊,而且反而好象离得更远了。

瞎子瞧不到,但他没问什么,鲁一弃的话让他的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现在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在回忆,在计算,他试图能记起进廊后到底走了几个组合的步子。

独眼也在想,他在寻找进来后的每一个细节和见到的所有东西,他想知道在进外院的时候有没有疏忽了什么?

鲁一弃也在想,他在脑海里翻腾一切他所知的知识,看能否解释面前状况。

鲁承祖想得最多,他是最受伤的一个,不止身体受伤,他的心里更受伤。虽然两门间真正的争斗也只是几代之前才开始,但自己门中似乎总是落在下风。也许是祖宗的立意不一样,出发点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手段不一样,子孙的悟性也不一样。

他在叹息,他终究是个匠人,虽然为了冥冥中的定数他不断努力修习技艺,虽然为了知己知彼他半路出家修行道术,虽然为了补齐六合之力他不断网罗江湖人才,虽然他早已放弃门户之别,将家传秘术广传有缘之人。但终究起步太晚,比起对家的千年积累,比起对家曾经位极天下的保障,比起对家不惜代价、手段的搜刮,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二十年前他能从这里逃出去,不知是有何侥幸。现在,十几年的修炼反而还不如以前,他不知道是对家进步更快还是当年真是别人放了自己家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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