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黄永寿正用一种很不满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黄永寿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玉湖山庄的摊子,以后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黄世昌的身体一绷,随着一颗心都往下沉了沉。
父亲的话虽然不重,但他太熟悉这种语气和语调:里面蕴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不悦。
很显然,黄永寿对儿子的迟钝感到不满。
黄世昌藏在袍袖中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几乎是本能地想为自己说几句,“只是那两人不是关外的么?”
他的言辞间带了一点细微的侥幸: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黄永寿的眉头都微微蹙起,语气也瞬间严厉起来。
“你是少庄主,很多事情都是要看一步走三步,对外头的情报,也该上上心了。”
黄世昌不敢再多说,只低低应了一声。
玉湖山庄的少庄主在外风光无限,可在家中,他始终是个孩子,偏偏他老子又是出了名的能干。
所以时不时的,他竟也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前段时间白鹞子和折翅雁联手大闹绥山州的事情早已传开,他们虽然远在杭州,但玉湖山庄引以为豪的情报网却一早就将消息递了过来,黄世昌不是不知道,只是……总觉得对方不会过来,所以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以至于今天跟人家面对面了,竟也认不出。
或许并不仅仅如此,他的年纪跟白鹞子与折翅雁相仿,且自习武以来受到的夸赞颇多,难免起了一点自高自傲的心思,总觉得放眼整个江湖,哪怕自己在同龄人之中称不得第一,恐怕也要名列前茅。
区区两个小孩而已,何须如此防备。
不过是江湖人以讹传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罢了……
黄永寿挑剔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许久,终究化为一声长叹。
他的双眼仿佛能够穿肉皮肉,直直看到黄世昌心底,令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他再次捏了捏儿子仍稍显瘦削的肩膀,感慨万千道:“我老了,又能替你撑几年?你啊……”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黄世昌一路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掌心早已满是汗水。
他坐在灯下怔怔出神,过了会儿,神情突然扭曲,抓起一只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去。
可茶杯刚一离手,他却又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右脚脚尖往上一提一勾,又把茶杯挑回手中。
不可以发脾气,不然父亲会不高兴。
整座玉湖山庄,到处都是他老人家的眼睛和耳朵,如果明天下人报上去说碎了一只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