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说。说什么真面目,就好像真的是变身英雄一样,他大脑的角落这样想。
「但是你却面对了『周围的人反而比你违反更多规则却活得好好的』的矛盾。你首先要明白的是,和运动或学习不同,所谓的『作为人类的规则』是相当有弹性的东西。和刚才说的相反,在国会议事堂说错话固然会惹人生气,但如果连同伴间的对话都要使用这个规则的话,人们甚至不能随便说话了吧?」
「是啊……」
能够简简单单地说出『和刚才说的相反』的话也算是人类这种生物的两面性吧,空空想。
「没有人活着能不违反一条法律。没有人能不做坏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地活着。会失败,也会争斗。不论你多么想要遵从伦理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个梦想无法实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的举止中早晚会产生破绽,所以肯定是趁现在收手比较好‐‐但是,空空同学。」
医生摘下眼镜。通过这个动作,空空知道了「啊啊,原来这个人戴着眼镜」。但他却没有觉得『明明正面相对却知道现在才注意到』有什么奇怪。
「你虽然觉得你的那种痛苦是需要治疗才能缓解的症状,但就我个人看来,这种性格还不坏。世间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的从那个『大声悲鸣』中振作起来,我觉得是因为世间之『上』有许多这样的人。在那场悲剧中,确实有人没有悲伤,而是为了重振世界而尽快行动了起来。确实有人没有动摇,像往常一样行动。我一开始也说了,如果不是这样,人类是无法如此干脆地从那场悲剧中振作起来的。死了二十多亿人,不可能如此干脆地回归日常。非人类的、机械式地救济世界的人‐‐肯定存在。他们是没有像好人那样失落的人。他们是英雄般的人物。」
「英雄……吗?」
「称作hero的话,你这样的年轻男孩子比较好理解吧?我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硬起心肠,而是心肠本来就是硬的。说不定,你也有一天会像他们一样拯救世界。你说不定真能当上英雄哦。」
「……哈哈。那就好。」
空空把它理解为一个笑话,笑了起来。装出在笑的样子。
「如果能当上英雄的话我还真想当当看呢。」
4
最后结果是『不需要继续就诊』,于是空空空离开了诊疗所‐‐代替处方,他得到了『今后如果又因为想多了而苦恼的话,随时欢迎你来』这句话和好几条建议。
「不要想得太复杂,空空同学‐‐其实有许多人都拥有和你相似的烦恼。世间的价值观自己的价值观不符其实是常有的事‐‐所以你不能放弃,要找到一个好的妥协点才行。」
和医生说的一样,他的烦恼说起来也许确实普遍。也许是不用特地跑来医院也能解决的烦恼‐‐即使不解决,以不过是一辈子烦恼而已。
可以说是青春期洁癖的体现,也可能是因为随便读了几本书,得到了些一知半解的知识,因此才察觉到了本来不察觉到也无所谓的自相矛盾,渐入了单纯的自相矛盾之中。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想太多了』。
这个问题也就真的这样就解决了‐‐所以少年觉得『不需要复诊』的诊断结果是极其中肯、极其妥当的。
但其实,为他进行诊疗的那位瘦医生‐‐饥皿木诊疗所所长饥皿木鳗博士完全不这么觉得。
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能』。
他确实做了医生该做的诊断,也像往常一样真挚地面对患者,但他在重要的地方说了谎。不,也许不是谎话。至少他还是将将死守住了自己心中从事医疗工作者该有的底线。
不过,随时欢迎你来这句话说的还真好听。
因为不论今后事情如何发展。
那位少年都不可能再来这里就诊了。
「喂,是我。饥皿木。」
空空回去以后,饥皿木博士拨打了某个号码。那是完全加密的电话。这种东西本来不是小镇诊疗所该有的电话线,不过一眼看上去也只不过是设计丑陋的固定电话而已。
「嗯。是的。发现了有资质的人才联系您的。是的,相当有希望。我做这一行时间也不短了,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对象。虽然无法断言,但那也许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才能。在往后就不是我该插嘴的了,请您来判断吧‐‐我看看,住址是。」
5
饥皿木博士像某处打电话的时候,处于纯粹的偶然,空空空也在打电话。用上中学后父母买给他的手机,在从诊疗所回家的路上,一边走夜路一边打电话。
对方是把饥皿木诊疗所介绍给他的朋友。
而且不是单纯的朋友。
她,花屋潇,是小学时代少年棒球队的学姐,而且还和他争夺位置,说起来就像是竞争对手一样‐‐无法用朋友一个词概括。是难以定义的对象。不过她从以前开始就厚脸皮地对空空使用『挚友』或『心灵之友』这种完全感觉不到年龄差异、性别不同、有所隔阂的称呼。
「怎么样?饥皿木医生怎么说?」
「嗯。总之……说了许多话,感觉舒服多了。」
空空终究还是不愿意说出侦查的详细情况,选择了暧昧的说法,糊弄过去了。不过他没有忘记道谢。空空非常清楚这种时候必须好好道谢。关系亲密也要讲究礼仪。自己遵从这种谚语式的规则的行为才刚刚遭到批评,不过此时却是是应当道谢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