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恭子做梦也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当时处于幸福的顶点。遥香即将升入小学,恭子异常兴奋,专门请朋友陪着去挑选孩子入学时穿的衣服,当时朋友还羡慕她有钱买高档名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道,仅仅过了一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脸上没有丝毫光彩。
距噩梦发生的那天,已经快一年了。
不,噩梦还将持续。那天和往常一样出门的丈夫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依然没有得到答案。她作好了丈夫已不在人世的思想准备,但至今依然有淡淡的期望,或许他有一天会突然回来。不光是遥香,她自己也是,每次电话铃一响,就会想是不是孝道打来的。
她是从去年秋天开始工作的,之前用孝道留下的存款应付日常花销。但还要付房贷,特别是发奖金的那个月,还贷额度相当大,存款迅速减少,已不允许她总是这样在家里等待丈夫了。
公司对孝道是按停职处理的。他以前有没用完的带薪休假,全部算进去后,领了大约一个月的工资,去年夏天的奖金也发了一部分。拿到这些钱时,恭子切身体会到丈夫能为家里挣钱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同时,她被&ldo;今后再也没有保障&rdo;的恐惧感笼罩了。
她尽量不去考虑寿险。如果能拿到保险金,生活确实能轻松很多,也不用再担心房贷。但如果想拿到这笔钱,当然先要确认孝道已经死亡。恭子害怕自己会有盼着早日找到丈夫尸体的想法。
恭子最初找到的工作是服务员,在位于荻窪的家常餐馆。即使不想在可能被熟人看到的地方工作,但也顾不上挑三拣四了。参加几次面试后她明白了,像她这个年龄,再加上有孩子,找份工作实在不容易。孝道以前经常发牢骚:&ldo;不景气的程度远比政府想的严重。不用多久,日本会到处都是失业者。&rdo;恭子痛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在那家餐馆干到今年一月,从二月开始,在银座的宝石饰品店卖手提包和钱包。在这里可能被许多人看到,比餐馆危险,但她已不会害臊,因为不是和年轻姑娘穿同样制服的餐厅服务员了。谁有这个店的东西,身价似乎就高了一个层次,应该说在这里工作是值得自豪的事情。恭子本来就对提包等小配件感兴趣,工作时看看这些东西就感觉愉快。最重要的是收入高,如果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就能维持和遥香的生活。幸亏认识了那个人‐‐恭子从心底感谢那个安排她来这家店工作的人。
可孝道究竟去了哪里?
他刚失踪时,恭子询问了所有亲朋好友,翻看了贺年卡及通讯录,连明显没有交往的人都打了电话,问他们最近是否见过丈夫。她最初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丈夫失踪,后来已顾不上在意这些。
孝道的同事也多方帮忙,详细询问失踪前孝道的状态,并把结果告诉她。但通过这些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怎样孝道都没有失踪的理由。他当时正负责几项工作,进展都还算顺利,下周还将签署一个大合同。
恭子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女人。她听人说过,如果男人的行动匪夷所思,背后肯定有女人。她也这么认为。熟悉孝道的人都断言肯定不可能,但恭子并没有完全相信。她从孝道的朋友那里打听出曾经与他交往过的女人的姓名,用尽手段查出了联系方式,不顾一切地打了电话。没人会乐意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所有人都对恭子冷言冷语,还有人在电话里大发雷霆。恭子觉得自己特别凄惨,但也换来了对丈夫的确信:他失踪前绝对没有情人。
现在,恭子每天都在等待发现和丈夫特征一致的死者的通知。一个月前,在足立区发现了这样的死者,她还去了警视厅,作好了被问到各种细节的思想准备,但最终证明是别人的尸体。听说前几天案犯已被捕,好像是死者的妻子及其情夫干的,详情不明。在孝道的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尽量避开和杀人案相关的新闻报道。
得知死者是别人时,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心中上下翻滚。她确实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她渴望得到明确的结果。她察觉自己竟然有种类似失望的感觉,不禁惊呆了,开始憎恶并责备自己。
对恭子来说,在店里工作的时候是能将丈夫从意识表面驱逐出去的短暂时刻。即便如此,有好几次一发现从店前经过的行人中有像孝道的人,她竟然忘记眼前有顾客,直接冲了出去,就算知道认错了人,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已把相关情况告诉了同事们,最初大家都觉得有些瘆人。
恭子工作到六点,收拾完离开店时已六点半。回家之前,她先去了父母家。父母和哥嫂一起住在陈旧的独栋木质楼房里。恭子上班时,就把遥香寄放在那里。
接了女儿回到自家公寓,恭子发现房门前站着一个男子。这人鼻子和下巴下方都胡子拉碴,头发偏长,没系领带,看上去不像普通上班族,而且眼神锐利。他死死地盯着她们,恭子不禁双腿发软。
她低头想从包里拿钥匙时,男子问道:&ldo;您是曾我太太?&rdo;
听到那低沉的声音,一直心惊胆战、担心这人会跟自己搭话的恭子不禁打了个寒战。&ldo;是的……&rdo;她颤声答道,把遥香藏到身后。
&ldo;这么晚来打扰真不好意思,我担心白天您不在家。&rdo;
&ldo;您是哪位?&rdo;
&ldo;警视厅的。&rdo;男子拿出证件,&ldo;我姓加藤。&rdo;
&ldo;警察……&rdo;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丈夫,或者又发现了特征类似、身份不明的尸体。
加藤连忙伸出手掌以防她误解。&ldo;并没有发现您丈夫。我只是想问您点事情,才冒昧拜访。&rdo;
&ldo;您想问什么?&rdo;
&ldo;就是您丈夫失踪时的事情。&rdo;
&ldo;噢……&rdo;她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问呢?
&ldo;我知道您已经把情况对我同事说了,前几天足立区的案子也得到了您的大力配合,但我今天问的和那些不太相同,想和您面谈。&rdo;警察看了看躲在恭子身后的遥香,冲她微微一笑,&ldo;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我尽量不占用您太多时间。&rdo;
恭子明白了,看来不能就这么站着交谈。
&ldo;那您请进吧。&rdo;无奈之下,恭子说道。
她从没让不认识的男人进过家门。如果这人是冒牌警察,突然露出强盗的真面目,母女俩将毫无抵抗力‐‐恭子一边这样想,一边沏了茶,好在男人似乎并没有改变态度。
正如加藤所言,他的问题集中在孝道失踪前后,特别仔细地询问孝道和新海美冬约好见面的细节。见面有什么事?和新海美冬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孝道失踪后,与美冬有没有联系?这些问题问得十分详细,恭子不明白他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