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楼,约莫五分钟后,铃声真的响了。
班丁太太在门口看见橱柜大开,里面除了那瓶翻倒的红墨水外别无一物。墨水瓶倒在下层架子的一大摊墨水中。
&ldo;恐怕墨水已经弄脏了木头,班丁太太,我不该将墨水放在这里的。&rdo;
&ldo;噢,不,没关系,只是滴了一两滴在地毯上,而且看不出来,因为是在黑暗的角落里。要不要我把瓶子拿走?&rdo;
史劳斯犹豫了一下说:&ldo;不用了。&rdo;停了一会,他又说,&ldo;我想不必了,我只用少许的墨水,瓶子里剩下的墨水就够了,如果再加点水或茶就很够用了,我不过是用来在书上特别有趣的部分加注解而已。&rdo;
不只是班丁,连黛丝也觉得今晚爱伦看起来比往常愉快。她静静听着他们叙述参观博物馆的经过,没有半句奚落或指责,即使是提到那些以绞刑犯为模型制成的可怕死亡面具时,她也没有多说话。
但几分钟后,班丁突然问了她几个问题,班丁太太却胡乱地回答,显然并没有听进刚才他提的问题。
&ldo;你在发什么呆啊?&rdo;班丁促狭地问。
她只是摇摇头。
黛丝走出房间,五分钟后,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丝质衣服进来。
&ldo;哇!黛丝,真是漂亮,从没见你穿过这件衣服。&rdo;
&ldo;她穿上这件衣服看起来既特别又滑稽。&rdo;班丁太太语带讽刺地说,&ldo;你大概在期待某人出现吧!我想你们两个今天都看够了千德勒。真怀疑这年轻小伙子什么时候才工作,他似乎再忙也会到这里浪费一两个小时。&rdo;
整个晚上爱伦只讲了这段不愉快的话。连黛丝也注意到继母今晚似乎有点恍惚,不像她原来的样子。
后来爱伦去准备晚餐,做琐琐碎碎的家事,整个人比以往更为沉默。然而,她表面上一语不发,心里却是暗潮起伏,充满了恐惧、痛苦和疑虑,它们折磨着她的灵魂和肉体,令她几乎无法做完这些日常的家务。
饭后,班丁出门买了份晚报,但一进门,他却苦笑地大声嚷嚷,说过去一两个星期看了太多报上的小字,眼睛都看坏了。
黛丝忙说:&ldo;爸爸,让我念给你听。&rdo;
他将报纸递给她。
黛丝轻启朱唇,正要念报纸,突然一个敲门声响起,回荡在屋中。
第十一章
原来是乔。
现在班丁改口称他&ldo;乔&rdo;,而不如以往叫他&ldo;乔德勒&rdo;了。
班丁太太先将大门开了点缝隙,免得陌生人闯了进来。
在她敏锐而受苦的心灵中,这房子已成为她必须捍卫的一座城堡,即使进攻而来的是千军万马,她也绝不退却。而她始终在等待第一个前来刺探的间谍;对付他,她仅有的武器是女人的睿智与慧黠。
但当她看见门口这位笑脸盈盈的年轻人时,脸上的肌肉松弛了,原来紧张、焦虑、几乎是痛苦挣扎的表情也消失了。
和乔打了声招呼后,她打开门。这时黛丝应父亲的要求,正准备大声读报。班丁太太说:
&ldo;进来吧!外面很冷呢!&rdo;
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班丁太太知道今天没有什么新闻。
乔&iddot;千德勒进门来,走过她身旁,进入小门厅。冷吗?他倒不觉得,因为为了尽早赶到这里,他刚才走得很快。
距上一件恐怖命案发生至今,已经有九天了,那天正巧是黛丝抵达伦敦的日子,这些日子以来,尽管伦敦警察局的数千名员工皆处于警戒状态,连隶属警局的警探也不例外。但大家已开始松懈警戒,由于太过于熟悉案情,尽管仍夹杂恐惧,心态上却也开始麻痹与轻忽。
但社会大众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每天总有一些事发生,使这谜样般的犯罪案,增添恐怖刺激的色彩,令它在大庭广众的印象中仍保持鲜活、瞩目。
即使是较冷静、审慎的新闻界,也带着愤慨不断攻击警察局长。两天前在维多利亚公园还有攻击内政部的激烈演讲呢!
但现在,乔&iddot;千德勒想把这些全忘掉。梅里本街道的这幢小房子已成为他梦中的乐土。暂时撇开这些烦人的工作吧!
在他得不到满足而深感疲备的工作中,一有空档,他的心思就飞到这幢小屋。他一位朋友在双尸案发二十四小时内就说过,要找到凶手恐怕比在稻草堆里找根针还困难。九天过去了,印证了这话一点也不假。
他很快地脱下大外套、围巾和帽子,将手指放在唇上,向班丁太太微笑示意,请她稍等一下。
从他站的地方,可以看见这对父女共处祥和的画面,千德勒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黛丝身着蓝白相间的丝质洋装,坐在火炉左边的矮凳上,而班丁则坐在舒适的靠椅上,手圈在耳边,倾听她的阅读。班丁这姿态是他太太过去不曾见过的,她心头不禁一阵剧痛‐‐岁月已开始侵蚀班丁了。
黛丝陪伴姨婆的职务之一就是大声读报,而且她颇以自己的表现为荣。
就在乔将手指放在唇上的时候,黛丝问父亲:&ldo;是不是要念这个部分?&rdo;
&ldo;是的,亲爱的。&rdo;班丁立刻回答。
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看见乔站在门口,只是点了点头。这位客人来访的频率太高,几乎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