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笑容可掬地揉了揉莫悠暖烘烘的小脑袋,心下忧虑却未去除半分。
一直到当天晚上,几个人一如往常地吃过了饭,看着孩子们睡下的她才忧心忡忡地找到了莫铭。
“医生怎么说?”
祁妙一动不动地盯着发此一问的男人。
“怎么了?问题比较严重?”
见她明显有些反常,饶是自诩淡定的莫铭,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担忧。
“医生初步断定了,那场火的确是莫悠无意间放的。”
直到冷不丁听她吭了声,他才定神接话:“这我知道,警方早已经下了结论,说火灾是由那些点燃的蜡烛引起的。”
“可你是否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梦游的过程中点燃那些生日蜡烛,又为什么不像他的双胞胎弟弟那样,每晚都能睡得安稳吗?”
祁妙问的,也正是一直以来莫铭所疑惑的——如果说,第二个问题还能勉强解释成“个体差异”,那第一个问题……
诚然,点燃一堆蜡烛,对于一个处于梦游状态下的六岁儿童而言,应当属于比较复杂的行为了——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样的动机,驱使莫悠在并无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如此不简单的动作?又或者说,他为什么不做别的,却偏偏去做这件看上去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梦游症发作,他不去别的地方,总是去客厅里的沙发躺着呢?”
还没等莫铭思考出个所以然,祁妙就又扔出了一句追问。
男人敛起了眉毛。
听她这口气,瞧她这眼神,莫非……这一切竟与他有关?
心跳居然加速之时,他看着女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口齿清楚地道出了几个字:“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话音未落,莫铭已然心下一沉。
居然当真跟他有关?
“你以前很少去看莫悠和莫然,他们想你,但又怕耽误你工作,怕你不高兴,所以总是强忍着,努力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听话懂事的乖宝宝,从来不让你为难。莫然因为性格相对外向,而且上头还有哥哥照顾着他,所以有时还敢撒撒娇,可莫悠完全不同,他性子内敛,什么事都更喜欢藏在心里,又觉得自己是哥哥,得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弟弟不能承受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肩负起来,因此,很多情绪在他的内心积压起来,经年累月,越积越多,越压越沉,他需要有一个途径去宣泄,却也不愿意在他清醒的时候宣泄,所以,他便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地排解心底的孤独和苦闷。
“公寓客厅里的那张沙发,是你每次探望他们时都会去坐的地方,你很少去他们的卧房,所以,莫悠想你,就只能睡到那张沙发上,那样,感觉就可以离你近一些,就能够感受到你的气息,好像他是在被你抱着睡觉一样。
“生日蜡烛的事情,也是类似的道理。你难得一次陪两个孩子过生日,莫悠很高兴,但同时也很担心,他生怕这一回过去之后,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所以他舍不得,所以他在潜意识里想要重现乃至永远留住那温馨、美好的场景。”
所以,他在梦游的过程中,愣是找到了那些蜡烛并将它们逐一点燃,仿佛是要回味那几个小时的幸福。
只不过,毕竟是无意识的行为,小孩子的平衡力等各方面能力又远不成熟,这才导致了那场夜半大火。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谴责你什么。我明白,你工作太忙,跟两个孩子的母亲之间……可能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可是,莫悠和莫然是无辜的,他们已经是我见过的最优秀、最体贴的孩子了,我真的真的非常希望,就算你放不下对孩子母亲的成见,也请你对孩子亲厚一些,多抽空陪陪他们。他们是爱你的,是发自内心爱着你这个父亲的。”
祁妙说着说着,眼眶里已不知不觉地蓄满了泪水。她一想到医生白天对她说过的话,一想到两个孩子那惹人心疼的眼神,一想到他们一见到莫铭就什么烦恼都没了的模样,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他们太招人疼了,也太可怜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她所有的爱都分给他们,可惜,纵然她有这份心,也终究代替不了他们的亲生父亲。
眼瞅着小丫头就要潸然泪下,莫铭心生动容之际,也难免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明白了。”忽然,他沉着嗓子出了声,“以前是我太疏忽,往后不会了。”
祁妙本是垂眸抹泪——意欲掩饰的,可听他没有半句辩解便直接承认了错误并作出了许诺,她不由自主地就抬起眼帘,诧异地看向他的脸庞。
朦胧的视野中,她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但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她可以判断,他完全没有要敷衍的意思。
“谢谢你。”
小姑娘郑重其事地同他道了谢,倒是让他有些啼笑皆非了。
他才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啊,她一个外人同他道谢,这算什么?
不过……
他牵动了嘴角。
这也恰恰证明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和爱护莫悠与莫然的吧。
莫铭忽然按耐不住心底的某个念头。
如果这样一个女孩能永远陪伴着他的孩子们,那该是多好的一片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