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重月眼睁睁望著柳从眉被侍卫从自己臂弯中拉出,嘴唇翕动,却终未出声制止。
城门口围了一圈的百姓,争相目睹这位前任首辅、皇帝下诏公告天下提诫的现任重犯归案全过程,指著他身前蹊跷的高耸肚腹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那人双膝发虚,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侍卫们一左一右提著他臂肘,将人推推揉揉往囚车而去。清楚看见柳从眉行过的道路上,一滴滴触目惊心的血迹,小蛇般曲曲折折逶迤。
雅重月捏紧龙袍一角,将衣角边沿缀著的流苏,抠得金线散乱纷纷。
仇大夫自始至终给拦在外围,亲眼看到柳从眉腹部不寻常的抽动,看见地上缓慢滴落一行娟红血迹。凭借多年为南族贵族男子接生的经验,心头顿时蹿过极其不详的预感。
皇帝情报来源有误,这位公子不可能仅有7个月身孕,定然是已过9月。观其身形举止及气色,龙辇中一定发生大事,惊吓牵动到了胎气,──他给带到诏狱中去,最多撑不过五个时辰就会开始分娩!
心急的朝犹然怔立原地的皇帝挥舞手臂,企图通过手势告诉他大事不妙。但皇帝一双美眸,兀自呆呆凝望孕夫给带下去的方向,凤眼中迷茫、错愕、怔楞的神色来回交错,那样子看起来也不甚清醒,如何注意得到给侍卫隔开的他。
仇大夫挥舞手臂的动作慢慢僵硬下来,暗想这是不是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孩子居然会有失心病的前期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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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阵痛下(古风年下,生子虐文)
诏狱,从来都是朝中关押要犯、重犯的机要所在,能够入诏狱,要麽就是此人身系案情重大,要麽就是此人身份尊贵,举足轻重。柳从眉两项均符合,给押入诏狱任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看守狱卒接过足下虚浮、几乎是被侍卫架进来的柳从眉时,概莫能外的给这位前首辅的彭隆肚腹,惊吓得大睁了双眼。
这这这……虽然他们看守的是不见天日的诏狱,但这位曾经一手掌控朝堂的前任首辅威名还是听闻过一二。那个众口交赞的淡雅从容的俊美男子,为何落魄民间几个月後,给押回来就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奇异模样?看他隆起的腹部如同怀胎多月的妇人,而且还在不明缘由的微微蠕动……这、这是什麽怪病?
柳从眉垂著头,由侍卫手中转嫁到狱卒手臂上。诏狱沈重的铁门移开,鼻端嗅到狱中飘来的潮湿、阴臭异味,给架著朝前迈出不过半步,已由明媚阳光迈入阴冷黑暗。
分明是初夏,柳从眉却给一阵自诏狱深处刮来的阴风侵袭得周身泛起寒颤。
腹内胎儿片刻不肯安歇下来,踢打喧闹著,肚皮阵阵发紧。他知晓自己逃不过了,这般架势,孩子定是要提前出世了。
心下恻然。
他怎样也料不到,竟然会是在那种情景下动了胎气,孩子的生身父皇,竟会罔顾他身体状况,将他赶来牢狱中生产。
柳从眉双手被制,一路栽栽倒倒走过长而阴窄的冗长走道,每走一步都像步行在尖钉上,痛的是腰腹,痛的也是心腑。
是报应吧,苍天不能见容这段悖德的孽缘,要惩罚那胡作非为的皇帝跟他心怀二志的臣僚。只是为何要将不忿降落到无辜胎儿身上,他不过想多求得十天半个月,待足月後再产下健康平安的萍心罢了,这种慈母心肠亦是过分奢求了麽?
&ldo;呃!&rdo;腹内一个收缩,柳从眉哑著嗓闷哼出来。
他脱口而出的呻吟带著暧昧难说的痛楚,狱卒没有防备,一个手抖差点把人扔下自己弹出几步远去。
&ldo;咕隆&rdo;吞口口水,提心吊胆去看那阖著眸,哼了一声後又不再出声的前首辅大人。儒雅俊秀的五官有一丝扭曲,白皙脸面浮著隐隐痛苦之色。视线往下,他挺著的肚子跟著行进步伐一上一下颤动。
默念著今天遇到的这事实在太奇怪了,从看到柳从眉的那一刻起,就有种强烈的错觉,这位相貌好看的大人,似乎正在忍受著产妇一般的阵痛……
把最後一间牢房门打开,扫了一眼地上乱糟糟铺著的稻糙和角落里一个装著浑黄色水的破碗,狱卒之一对夥伴道:&ldo;前面一个人犯推出去斩了後,这里还没收拾过?好大的尿骚味,难闻死了。&rdo;
另一名狱卒答道:&ldo;反正关进来的没几个活得了出去,皇上朱笔一勾,拉到闹市也就一两日的事。再说你看这个,肚子这麽大,不知道是染了什麽古怪疾病,就算不论罪大概也撑不过几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