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他始终对刺青和烙印的由来充满好奇,但想到冷玄忌讳若深的态度,他敢肯定,即使自己苦苦追问,也无法从冷玄口中掏出真相。况且,他并没有揭人疮疤的陋癖。
正如他,也永远不想心底那块禁忌的地方再度被任何人碰触,包括他自己……
摸在背上的手久久没有动静,冷玄扭头,嗓音因为欢爱后的疲倦,比平时更低沉三分:&ldo;……想什么?……&rdo;
&ldo;没什么。&rdo;被冷玄带着询问意味的清黑色眸子凝视着,雷海城很快从失神中恢复,迅速穿衣下床:&ldo;我去找点吃的东西来。&rdo;
打开殿门,却见门槛前摆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碟温热的饭菜,还有两副碗筷。想是绿郎送晚膳时听到殿内云雨正浓,不便惊扰,就把食物留在了门外。
雷海城提着食盒入内,点起蜡烛,想到刚跃进院子时见那绿郎行迹鬼祟,未免怀疑起这些食物的可靠性。
看到冷玄正慢慢坐起身,雷海城走到床边,帮冷玄穿衣,问道:&ldo;对了,绿郎怎么会在你这里?&rdo;
&ldo;大军夜袭坎离城时,他趁着大火混乱从守将府逃了出来,投奔我军。&rdo;冷玄在雷海城相助下穿上了里衫,微一犹豫,似乎在考虑什么为难的事情,最后还是下了决心:&ldo;雷海城,有件事,我也不想隐瞒你。&rdo;
他瞧着雷海城的双眼,缓缓道:&ldo;绿郎虽是西岐人,十一岁时,就被人贩掳到天靖京城拍卖。我当年暗中着人买下他,栽培训练后遣回西岐,让他设法潜入军中要人身边,为我天靖做内应,刺探军情。&rdo;
雷海城正在为冷玄系着衣结,闻言微微一呆,停止了手上动作。
&ldo;不过自数年前起,绿郎便与我这边失了联系。后来在十方城时他被你抓了回来替我解毒,他说对现今的主人动了真心,因而不愿再做卧底,求我放他自由……&rdo;
冷玄边说边留意着雷海城脸上的神情,却见雷海城一怔后便恢复轻松,淡淡笑道:&ldo;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所以现在他没了依靠,你就收留了他。&rdo;
&ldo;以他的容貌,主人既死,倘若继续留在西岐,只会再次沦为人贩手中的货品。反正我住在这里,本也需要个人服侍,便将他留了下来。&rdo;
雷海城当时也曾经听湛飞阳说过,像绿郎这样的突荻族人是西岐贵族家中最喜豢养的玩物,心知冷玄说的确是实情,点了点头,继续帮冷玄系衣结。
见冷玄神色仍有些不自在,他一转念就明白原委,笑道:&ldo;你担心我误会你,以为你中那蜈蚣毒是你跟绿郎设下的苦肉计?&rdo;
心事被人揭穿,冷玄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雷海城还是头一回见到冷玄在他面前露出窘态,不由嘴角微扬,伸手按住了冷玄双肩,笑叹道:&ldo;别人我或许不清楚,但你对我是真是假,难道到今天,你还怕我分不清吗?&rdo;
冷玄浑身一震,凝望雷海城笑脸,心头百感交加,最终轻叹了口气,&ldo;是我多虑了。&rdo;
&ldo;没错,以后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呵……&rdo;
雷海城手脚利索地替冷玄穿戴停当,看看桌上饭菜,还是摇了摇头。
他对绿郎本来没什么成见,虽然在坎离城内绿郎曾向他行刺,那也是要为湛飞阳报仇,雷海城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挺欣赏绿郎对湛飞阳的忠心。可就是之前那匆匆一瞥,直觉那小鬼有问题。
&ldo;这些饭菜快凉了,不要去吃。我出去拿些热的回来。&rdo;他将饭菜拨弄了几下,做出已经用过的痕迹,盖好盒盖,又放回到殿门外。
听着雷海城脚步声远去,冷玄才逐渐敛起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然微笑,咬牙,站起身,重新掀开了床板,拿了烛台,拖着因纵欲而酸软的身体慢慢地走下地洞。
水晶盒摔在最后一级台阶旁,已碎成数块,水亦流空。
他弯腰,拾起那株小小的移神糙。
&ldo;……真是任性……&rdo;冷玄苦笑。早就知道,以雷海城的脾性,绝不肯受人摆布,只是没想到,雷海城倔傲到如此地步。宁可发疯,也不接受他为之安排的生路。
他没有雷海城那么乐天,尽管眼下雷海城似乎已神智无碍,可他不相信喝几口鲜血就能根治梦蛰。
或许,某一天,雷海城又会像昨天那样,狠狠地扑上来,死命咬住他,宛如要将他一寸寸撕裂……
麻痹般的刺痛,就从肩头的伤口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渗透到身体每个角落……
冷玄深深阖上了眼帘。
那段过往,早成了一根顽固的毒刺,埋根在他心房里,拔不去,碰不得,哪怕仅仅是想起,也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纵使雷海城不再介意,他也永远难以释怀,永远忘不了自己曾经对雷海城做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