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走出房门,准备去前台问一下酒店能提供什么吃的。走在铺满了地毯的走廊上,他的手依然在微微发抖。在家中发生的那一切如此清晰地再次出现在他脑中,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个神色严峻地驳斥大哥大嫂还有母亲的人,居然是自己。
他今天做的事也许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悔,但他并没有后悔,因为心里的轻松不是假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由地呼吸了。无论是他还是彤彤,都不能一辈子被那个家绑住,永远按照母亲河大哥的意愿过日子。今天的事与其说是一个意外,不如说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必然。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眼睛并没有看向前方,而是盯着地上,似乎在出神想着什么。这么做的下场,就是他很不幸地撞到了人。
面前的男人个子比他高,因为他走得急,所以冲力很大,一下子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头还磕到了对方的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
潮生捂着脑袋连忙道歉,并试图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可对方没有让他如愿,用一双有力的手环过了他的腰肢,把人拉向自己。
“投怀送抱?这是你的新年礼物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潮生瞪圆了眼睛看着笑意盈盈的海东麟,并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呆愣样子。
在彤彤的事发生之前,他还在烦恼该如何面对他,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潮生手足无措地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且两人现在的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一想到这人对自己可能怀着某种莫名的情愫,潮生觉得有点尴尬,表情也极不自然,更别说那上面淡淡的两朵红晕了。
“海先生,咱俩这个姿势……不合适吧。”他推了推对方,用了一个商量的口吻。
海东麟身上穿了一件长风衣,里面是厚棉的条纹衬衫,两个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看上去无比暧昧。
他看见潮生异样的表情,知道这后知后觉的愣头青大概是开了窍了。他最近表现得如此明显,如果潮生还没觉悟那真是堪比顽石了。
他松开了双手不再逗他,“你这是要去哪?”
“你怎么会在这?”
在两人微微分开后,他们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然后被这种默契惊了一下。潮生摸摸自己的脑袋想了想还是开口说:“还是让我先问吧,海先生您怎么会在这?”
海东麟不打算瞒他,“因为宋珏说你在这。”
“宋珏?”
“你在前台碰见的那个,他在裕丰见过你,这个酒店是他们家的。”
潮生恍然大悟,原来那人还是海东麟的熟人,可是为什么那个叫宋珏的男人看见他的第一反应,会是告诉海东麟呢?而海东麟又会什么会立马出现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开口问。但海东麟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从他随意的一个表情或者动作就能猜测出他的想法。
“大年初一不在家里呆着,而是跑到酒店来,我想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了。”
海东麟说得坦然,表现的就好像是潮生的挚友,语气殷勤而关切。可此时的潮生已经无法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了,能让海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在大年初一为了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跑出家门,这其中的关系实在不是老板和雇员能够解释的。
海东麟的眼神是如此温柔真挚,紧紧地锁着内心矛盾的潮生。
潮生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感觉了,早上与家人对峙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是因为激动和愤怒,可如今呢?这失控的频率又是为什么?
他感到脸上就好像烧起来一般,热得他几乎头晕目眩,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眼神更是躲避着海东麟的追逐。
海东麟把他鬓角垂落的一缕头发撩起扣在他耳后,手没有直接伸回来,而是轻轻地摩挲着潮生黑亮柔润的头发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潮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带着安抚意味的手,敷衍地答了一句,“和家里吵架跑出来了,没什么。”
海东麟并不相信他的话,或者说没有全信,他指了指电梯的方向说:“这里有个不错的酒吧,去喝一杯吧。”
“好吧……”事实上他现在无处可去,这个提议再好不过。
两人并肩走进了设于酒店地下一层的酒吧,这里的面积很大,装修也很豪华,可是一眼望去空荡荡的,除了吧台前尽职的调酒师们就没有半个人了。
海东麟随意找了个地方带着潮生坐下,然后便有服务员上来询问:“海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一杯Screwdriver,给这位先生……”他稍稍犹豫了一下,问潮生:“你喜欢果汁还是牛奶?”
当一个成年男人坐在酒吧里,却被询问是要果汁还是牛奶,这绝对算的上奇耻大辱。潮生对海东麟那种照顾儿童般的语气十分不满,“为什么我要来酒吧喝果汁或者牛奶。”
海东麟笑了笑,捂着额头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睛却带着戏谑落在潮生的身上,“我怎么记得某人的酒品……”
潮生突然想起了年前他在海东麟家里的最后一晚,也不知喝了多少,居然醉到完全没有记忆,难道自己那晚上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给海东麟留下阴影了?
这么一想,立刻气势全无,他只好弱弱地说,“那、那就果汁吧……”
海东麟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为他的自觉而高兴。潮生小心翼翼地问他:“我那晚上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我以前也喝醉过,每次都是岩子,啊,就是我那发小给我背回来的,他说我一喝醉就跟烂泥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而且第二天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夸张的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