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和孟姨娘我都已经送走了。”顾淮原本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到了嗓子眼儿的话都被他给生咽了回去,只能叹息着解释道,“往日无论对错,玉儿和香儿始终是我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就算我两跟她们划清关系,可也总要保证她们以后的生活。我真的没有……”“够了,我不想听!”顾子骞闭上眼深吸口气,转头看着顾淮,“以后别再拿你们顾家那些腌臜事儿来劳烦汐儿,不然……”他低下头,“当初我敢断了安伯候府的粮,现在就敢断了你们所有人的粮。”这些人胆敢让自己的宝贝妹妹不舒心,他就让他们永远都没办法舒心。蘅芜商会的根底远比他们现在看到的更强大;明面上司徒家、南宫家,蘅芜商会三足鼎立;但如果真的是三足鼎立,他们凭什么要帮顾子骞抵制安伯候府。蘅芜商会真正的力量,早已经渗透到了凉都……不,是挣个西楚商业的最基层。可以这么说,在十家店铺中,至少有五家在蘅芜商会手上,再加上蘅芜商会派出去的走商、游贩;士农工商,那些达官贵胄,王公贵族向来看不起的商人,怕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旦蘅芜商会彻底罢工,整个西楚都会陷入瘫痪中,至少比现在要弱上数倍。顾淮听了低下头,薄唇嚅了嚅,“子骞。”“哼!”顾子骞冷冷地轻哼一声,端起时雨刚碰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只是在尝到味道之后却是眉梢浅浅地扬了扬,深凝着顾淮,眸色暗了暗。往日非明前龙井不喝的他竟然也会碰这种劣质的茶叶。“我知道蘅芜商会背后做主的人是你,但……有些东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顾淮低下头,对这个儿子,因为大儿子和二儿子从政、从军,于他,他自来就没有什么要求。知道他从商,便是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这是在堕落,可是他没有;曾经受过的苦,跟苏怡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生活的那段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商人的重要性。现在是上面那位没有注意到商人的力量,一旦被他注意到,那自己的儿子怕是就危险了,“韬光养晦,以前的你能够做到,现在你也应当明白。如果一旦被上面的人注意到……”“……”顾子骞却是沉默了,在他最初时创建蘅芜商会的时候,便不自觉的将大部分都转移到了地下,现在看来的确是明智的,这道理他自然比谁都明白,对顾淮的提醒,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但想到顾瑾汐趴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仍旧嗤之以鼻,“蘅芜商会能经久不衰,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顾淮见状,只能在心里沉沉地叹口气,嚅了嚅唇,到底是没有能说出话来,“我知道你怪我,汐儿也在怪我。”说着他低下头,面色有些颓然,“你们都在怪我。”那样颓然的语气,那样伤感的神色,那样似乎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模样……“……”顾子骞紧紧地咬着下唇,眉宇微微颦蹙着。“可是我有我的难处。”顾淮闭上眼深吸口气,“人只要活着,就身不由己。汐儿不想我再跟顾家的人接触,不想再跟他们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可顾老夫人她……到底是收养了我三十余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她的性子有多高傲你们都明白,可就是这样高傲的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顾子骞低下头,眉头紧皱,“就算这样,那你对汐儿就公平了吗?还是你觉得汐儿揭穿这件事情是错了,就合该任由她逼着娘跟你和离,就该任由她所作所为?”“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淮嚅了嚅唇,轻叹口气,“其实……她想寻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又何尝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或许,说起来你都不会相信……”他低下头,眼底带着浓浓的哀伤,甚至还有着星星点点的自责,“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我一直都不理解你娘,每逢佳节倍思亲;以往我总觉得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就够了,可现在我才知道,身为孤儿、孤女,对身生父母的那种渴望;不一定非要认回来,但至少想要见见他们,总不至于到死后,连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顾子骞听了,面色有些难看,“所以你帮顾老夫人是为了……”“可惜,那廖嬷嬷的嘴太硬,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句话,还不知真假。”顾淮摇摇头,“罢了,或许是老天爷命中注定的,我也不强求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勉强妹妹。”顾子骞面色难看,“这些日子妹妹所承担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你从来都在反省你对不起谁,可你想过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旁人,是妹妹!当初如果不是九皇子,她早已经命丧静安湖,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顾淮闭上眼是很吸口气,“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疏忽,哼!”顾子骞嘴角微微扬起,“如果妹妹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是疏忽两个字就能让妹妹活过来吗?反正今儿话我撂这儿了,以后不管谁顾家还是柳家,再敢招惹我顾子骞的妹妹试试!”大哥二哥不在的时候,他要替他们,替他们兄弟照顾好妹妹,这是他身为哥哥的责任!顾淮嚅了嚅唇,抬起头却只看到顾子骞离开的背影,以及耳畔传来的顾子骞将门摔得叮咚作响的声音。“老爷,三少爷这是……”时雨眉头紧皱,小心肝儿还不由得狠狠地颤了颤。“无妨。”顾淮有些无力地罢了罢手,“两位姨娘和小姐安排得如何了?”时雨低下头,“已经将她们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除了最开始孟姨娘小闹了一会儿,一切都相安无事。”“很好。”顾淮点点头,“别忘了按时给她们送银子。”“奴才知道。”时雨低着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谢家此刻也被笼罩在沉沉的气氛之中,任是天上蓝天白云悠然,任是秋风飒飒,阳光温和,也改变不了此刻院子里那压抑的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的气氛,深沉,冷凝,好似空气都要停滞了一般。谢家的书房中。谢老夫人和谢安坐在上位面无表情,眸色沉沉。坐在旁边的谢夫人面容憔悴,捏着手绢还不断的擦拭眼角流出的泪珠;眼眶通红,显然是狠狠地哭过了;谢逸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惯常的清浅淡笑,只是那清澈见底的眸却冷若冰霜;坐在他的对面是沉默的谢玮和谢臻父子。至于耿氏,早就被谢夫人借故支开,他们现在要说的事情,可是不能让耿氏知道的。谢家大房也就他们父子两人是明白事理的,谢煜和谢琦仍旧被谢安下令关在祠堂,只要顾瑾汐一日不松口,苏怡一日不认祖归宗,他们就必须得呆在祠堂反省。众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有说话,之前顾瑾汐的态度,苏怡的态度,他们都看得非常明白,就算没有亲自前往的,也或多或少的猜到,或者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想到在谢家大房没有回来之前,耿氏没有来凉都之前,顾瑾汐和苏怡对谢家人的态度,虽然并不十分亲厚,但却从来是恭谨有加,甚至那天发生了御书房的事情之后,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苏怡对他们其实也是非常眷恋的。可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从耿氏开始,但她到底是谢玮的媳妇,哎。“顾丫头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吗?”谢老夫人手握拐杖,沉沉地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眸,尽是悲哀,她摇摇头,薄唇轻抿,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沉重,“难道她真的就不能……就不能原谅我们吗?”谢安闻言摇摇头,“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谢夫人坐在旁边,听了刚止住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出来,肩膀耸动,小声抽噎着。立在旁边的程嬷嬷见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拍着谢夫人的背安慰着,“夫人您也不要太过伤心。老奴瞧着顾小姐的态度虽然强硬,可她的心是软和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孩子。总归是大少夫人的性子,顾小姐怕是在担心二小姐回归谢家之后受欺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