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脩搓手,期待地道:“那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先尝一尝?”楚云非手里拎着个小壶,朝他晃了晃,说道:“当然了,六百多斤粮食,酿出来的酒可不少。”华脩闻言非常高兴,直接让小厮去搬酒坛。楚云非看向一旁的华夫人,对她说道:“母亲,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喝多了。”然后就拎着他的酒壶里新酿出来的酒走了。回到城外的小草屋里,楚云非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地面,现在已经收割过了,田地里也没有剩下什么,但是不妨碍他想起收割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往自己草屋的床上一躺,然后喝起了酒,想着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都会清闲下来。他之前不是每天像农民一样在地里呆着,就是在稻谷酿酒养殖,跟原来的画风都不一样了,现在终于做回了逍遥的仙人。楚云非想起萧律走之前说,自己已经过了十八岁,怎么还没有起字。然而他想了想,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华衡的字是什么,就对萧律说道:“主公想给我起什么字就起什么字吧。”他上一回叫做商不起,确实也足够伤不起的。萧律那时就许诺,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给他起个好字。剩下再没有其他事务,除了打猎以外,只等入冬,楚云非就把酿酒的方子教给大家,家家户户有了余粮都开始自己酿酒。前线持续地开战,只不过双方主力还都没有正式接触,所以众人都不是特别担心。楚云非终日拎着他的酒壶,在这草屋里自在地一躺就是一天,用窥天术看看妹妹华霄的近况,偶尔也想着之后的事情。按照历史发展,他魂飞魄散之后不知是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还是怎么着。在他想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他不按常理去发展的话,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正确的三百年。如果他在这里真的魂飞魄散的话,那他就回不到三百多年后,照样会功亏一篑。他喝了一口自己酿的酒,想道时间也差不多两年了,狄琰现在是不是该到他的突破战了?没多久就喝得有些醉醺醺,于是把酒壶放在了一旁,歪在床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进草屋里,把他从睡梦中吹醒。楚云非睁开眼睛,就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穿着熟悉的银色铠甲,手中拿着他的银龙枪,脸上没有戴面具。楚云非躺在床上没有完全清醒,不知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困惑地叫了他一声:“狄琰?”那俊美无俦的银铠将军走进来,目光温柔里带着遗憾,说道:“我要走了,华霄。”楚云非见他站在床边,认真地看了自己很久,然后听他说道:“保重。”桃花依旧(一)事情不对。楚云非意识到这一点,眼里的朦胧散去,目光变得清明起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狄琰的真人,也不是他喝多了在做梦,而是他眼前所见是狄琰的生魂。生魂若是离体,那便只有在人将要死的时候有很深的执念,才会穿透了时空的距离,出现在他想见的人面前。“狄琰!”楚云非一下子坐了起来,然而面前狄琰的身影已经开始消散。他目光一凛,出手去抓正在面前渐渐消散成无数光点的银铠将军,又叫了他一声:“狄琰!”只是这青年将军的身影被他一碰,就加速了他的消散。楚云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猛地崩散成了无数光点,四散着从这草屋之中离开,往着黑暗的天空中飞去。天际有流星掠过,映亮了他的眼眸。楚云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手指有几分僵硬,任务即将失败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心脏。“这不对。”他低声道,“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狄琰不该死,起码他不该死在这个时候。楚云非的目光沉了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能让狄琰就这么死了。他迅速掐指一算,推算出了狄琰所在的位置,果然是在函关。他从床上起身,并指成剑凌空在那木桌上刻下了几个字,随后放出自己的剑。长剑出鞘,发出一声嗡鸣,与这白衣少年化为一体。下一刻,一道剑光从黑暗中激射而出,比流星更快地向着他推算出的位置飞去。燕王封地,函关。狄琰的军队自陷在这里开始,已经被燕王和赵王的军队前后夹击了三天三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新月,从云中传来隐隐的雷声。电蛇一闪,照亮了山谷中的景象,只见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无论敌我,尸身都堆在一处。从底下传来拼杀的声音正在渐渐地消弱下去,燕王站在山顶,身旁站着赵王。两人听到这雷电的声音,都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燕王皱起了眉,然后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有想到这狄琰这么能扛。”赵王看他一眼,说道:“先前看他不过只是一个先锋,跟的还是成王麾下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没有想到竟能让我们军队在这里吃这么大的苦头。”他说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正是先前被燕王斩杀在马下的林廷。燕王没有多说什么,他们把人引入函关,已经是占尽天时地利,无法想象如果是换了这个狄琰来指挥萧律的这支大军,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哪怕两人联手,可能都在他这里讨不了好。还好,这人只是个先锋,而且以后也没有机会成为主帅了。两人转身,回到了这山顶上的亭子里,继续对酌。这函关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他们填了这么多军队进去,三天三夜都没有办法将这支不过三百人的小队赶尽杀绝。不过还好,狄琰也是人,他不是神,人力终究有时尽,等到他力竭的时候,就是他身死的时候了。雷声隆隆,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暴雨。狄琰已经握不住他手中的银龙枪,上面的红缨也已经浸透了血,无法再阻挡从敌人身体里流出的血流向他的指缝。这枪杆滑得握不住,而他的身上也已经有多处穿透的箭伤,就连那张面具也被挑了下来,再挡不住这张俊美的脸。他周围都是亲兵的尸体,他们随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以身躯为自家将军组成了战壕。敌兵还在不断地扑上来,狄琰的枪法却越来越精简,每一次出手都快而且狠。至快,至简,已然触摸到了武道巅峰的门槛。一出,一挑,就把扑上来的人一个个挑飞出去,一枪穿喉。山谷中,电光再次闪过,照亮了他的脸。狄琰身边已经战至不剩一兵一卒,他机械地重复这样的动作,因为失血过多,渐渐感到脱力和寒冷。随着周围的尸体越堆越高,他脚下的泥土也被鲜血浸透,他闭了闭眼睛,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太累了。他想睡过去了。这些敌兵看着这俊美无俦又像修罗一样可怕的银铠战神。他一人一枪,就在这里守到了最后。明明陷入他们的包围之中,然而他们填了上千名将士的性命进去,都没有将他杀死。为首的百夫长在雷声中举起一只手,让身后的人停下了进攻的动作。他们谨慎地站在离狄琰几步之外的地方,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只见他们进攻一停,站在这战壕中央的人就渐渐失去了反应,他的膝盖一弯,跪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中握着他的银龙枪,手掌因为鲜血而下滑,身体又向前倾了一分。众人屏息,看着这个青年跪在地上,失去了声息,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然而电光之中,这点喜色也无法冲淡他们眼中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