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刀听到这句诗,也不管后面是怎样的,只懒洋洋地赞了一声好。在楚云非身旁的姑娘们听到这句诗,拿着酒杯举到他面前,伴着琵琶曲弹奏的声音劝酒:“公子喝酒,公子作的诗真好。”才一句诗能听出什么来?黑风城城主想道,何况刚刚这一句也不见得多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看到商宁饮了那杯酒,然后吟出了下一句:“欲饮琵琶马上催。”上下两句诗衔接,气势顿时一转,将空气中的温柔缱绻尽数洗去。“醉卧沙场君莫笑——”大佬放下了酒杯,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眼中带着通达透彻的光芒,“古来征战几人回。”诗是好诗,可是却如此悲壮,所有人一时间都静静地看着他,连琵琶声也停歇了。大佬收回目光,迎着众人的注视一哂,说道:“献丑了。”他坐在榻上摊了摊手,“就是这么个道理,谁都知道上战场容易死,何况是去赤霄境?终归先在这人间大醉一场再说。”放松一点再去赴死,死得没那么痛苦。萧律听着这番话,感到扎心,仿佛感应到他在想什么,大佬对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转向了别的方向,说道:“声明一下,这首诗不是我作的,别误会。”商芸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哥哥作诗,可她却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就好像……他曾经在自己面前做过一样的事,而且还不止一次。他的性格向来如此,商芸一直是知道的。可此刻她看着那些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从未在自己面前浮现的模糊画面,听着那个很像亲哥的声音,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之所以那么喜欢人世嬉游,那么热衷于及时享乐,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在做着死去的准备?她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握住了哥哥的手,见他转过头来看自己,听他问道:“怎么了?”眼前的画面如烟云般消散,商芸一下子从那种看到了某些前尘过往的状态中回到了现实,连忙眨了眨眼睛道:“没有什么。”一片安静中,天山之主拍了拍手,房门顿时被打开,大掌柜的身影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两手交叉着放在身前,对里面的姑娘们说道:“东家和贵客们有要事相商,大家先随我出去吧。”这么快?姑娘们一愣,她们只是进来在这里陪着喝了会儿酒,弹了会儿曲,这就要走了,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坐在魔刀跟楚云非身边的姑娘们一边起身,一边征询地看向他们,明显舍不得走。魔刀只对她们勾起嘴角,说道:“去吧,贵客们现在真的有事要做了,回头再去找你们。”还回头再去找她们?狄琰皱起了眉。姑娘们抿唇一笑,又对他跟楚云非抛了个媚眼,然后才排成一排,从房里鱼贯出去了。大掌柜又给他们带上了门,黑风城城主眼中暗紫色的光芒一闪,周围便布下了法阵,隔绝了声息。“好了,说正事。”楚云非望着对面的鬼王跟天山之主,开口道,“之前我跟主公离开的时候,你们在这里也谈了半天了,谈出什么结果没有?比如说赤霄境现在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去找?”天山之主看向狄琰,略一点头。其他人的目光于是也一起落在了这俊美的鬼王身上,黑风城城主就坐在他右侧,这两个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同框,比起楚云非跟商芸来更是充满了视觉冲击。只见他伸出了修长有力的手掌,掌心放着一颗灰色的珠子,抬眼望向了少年,说道:“独孤辰的一魂,还在这里。”一生所爱(五)大佬看着那颗定魂珠,想到之前镇北王就是被这属于阎君的神器吸走了一魂,把自己当成了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光幕里,跟着自己回到了三百年前。天山之主的声音清冷地响起,道:“在那血煞之气退走的时候,镇北王也被他一并带走了。”他将目光从定魂珠上移开,看向了狄琰,问道:“所以说,我们现在可以用定魂珠来反追踪赤霄境的方位了?”“没错。”狄琰说道。大佬想道,如果这一魂还给了独孤辰,那他这个任务估计也就玩完了。【系统:没错。】独孤辰什么都知道,包括他的真名,他的相貌,所以这一魂无论如何也不能还给他。魔刀挑了挑眉,问天山之主道:“他为什么这么看重独孤辰?”这是个好问题,天山之主在看着血煞之气哪怕被自己打散,还要把他带走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然而没有答案。萧律在旁坐着,目光落在那颗定魂珠上,声音低沉地响起,说道:“我知道为什么。”魔刀将目光转向了他,楚云非也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想道,独孤辰身上还隐藏了什么秘密?“因为——”萧律眸光微沉,说道,“他是赤霄境制造出来的怪物。”他看向狄琰,狄琰和他目光交汇,听他说道:“整个独孤氏都是赤霄境制造出来的怪物,三百年前我们在战场上遇到的那支铁骑也是。”在他的目光里,狄琰像是又回到了三百年前,想起了在战场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哪怕过了三百年,再想起自己的手足如何惨死,在这世间里尸骨都不剩,他也仍旧觉得心寒。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那铺满冰晶的战场,说道:“那些军队刀枪不入,不会流血,可以一夜奔袭上千里,与百万大军作战,也不会觉得疲累。”“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独孤氏的血脉,但又不是自然诞生,只是赤霄境通过术法制造出来的东西。”萧律自嘲一笑,回忆道,“这三百年来,我在地宫下被阵法所压制,他们从我身上抽走的不仅仅是龙气,还有我的血。”他说着,皱了皱眉,仿佛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不光是这些,就连他的精魂也被剥走了一丝,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血煞之气侵蚀得如此彻底。萧律摇了摇头,将这些情绪都挥去了,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血煞之气做了很多实验,制造出了很多带有独孤氏血脉的载体,但唯一成功的就只有这位大齐王朝的镇北王。”大佬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他才能突破了独孤氏的血脉限制,踏破武道巅峰,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而真正的独孤氏,在东海感应到他的存在,只以为他是流落在外的族人,而且突破了血脉限制,才贸然冲进华霄的洞府将他带走,没有想到却整族都被赤霄境所利用。商芸听着这些密辛,担忧地问道:“那如今的独孤王朝,还有多少是他们本来的族人了,而不是赤霄境的造物?”黑风城城主轻声道:“恐怕是没有了。”空气安静了一刻,狄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楚云非,说道:“所以说,三百年前,我们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没错,那就是独孤辰。”楚云非也没有再隐瞒,“当日在通天客栈的时候,他跟我一起穿回了三百年前。我作为华衡在那个时空再次降生,长到三岁才又见到他。”魔刀在旁听到这话有些吃醋了,说道:“他跑回去就一直跟在你身边?”他想到自己在魔宫里那么辛苦,转了那么久才意外找到了赤霄境的入口,穿到三百年前见了不起一面,可是独孤辰就一直在他身边。魔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揽住了少年的肩膀,不高兴地道,“还见过你三岁的样子?”楚云非没有想到他还对两人在赤霄境里见的那一次耿耿于怀,只觉得魔刀吃醋的点还真是奇怪,说道:“何止,他还抱过我呢。”魔刀简直要气疯了,在他张口想要说话之前,楚云非先打断了他,说道:“谁让他被定魂珠吸走了一魂,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我的脸,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三百年前他在我身边也不过就是十几年的事情,后来他就护送华霄去了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