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局就是一个例子。本来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新油田开发基地,却因为全民大炼钢铁而竟然在他们那儿有人放下石油不钻,整天热心搭起小火钢炉炼钢铁去。可气的是为了达到炼钢的数量,竟把国家进口来的无缝钢管锯断后去凑炼钢量。
&ldo;你们这帮败家子!谁要再敢这么干,老子就派人把他抓到北京毙了他!&rdo;余秋里大发雷霆,把值班室的电话摔得八丈远。&ldo;你,马上到那儿去一趟,把党组的精神传达给他们,必须坚决制止他们的这种败家子行为!&rdo;他把副部长李人俊找来,命令他立即赴新疆。
那时石油部下属的单位实现双重管理,即业务上受石油部领导,而在组织和人事方面由地方管理。李人俊到新疆局后,人家听不进余秋里和石油部党组的精神,反说李人俊是&ldo;右倾&rdo;,恨不得就地批判。
&ldo;反了!简直是反了!&rdo;余秋里不仅是大发雷霆了,而且怒发冲冠。这一天他被周总理叫去了。
&ldo;秋里同志啊,南边的形势很紧,军方一再向我要油。新疆那边的运力不行啊!得想个办法呀!&rdo;周恩来见余秋里后就愁云满脸地说。
余秋里像做错了事似的站在那儿直挺挺地等待总理的进一步批评:&ldo;总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rdo;
周恩来摇摇头:&ldo;这不能怪你,一是我们的车子太少,二是那边的路程实在太远。运一车油到南边,得走几千公里,成本太大了!&rdo;
余秋里想说:&ldo;总理啊,石油东移战略绝对是对的,得早动手多下点本钱搞呀!&rdo;可他没有说出口。
&ldo;这样吧,我再请薄一波同志从国库里调拨1100辆汽车给你们!&rdo;周恩来操起电话,立即给薄一波办公室打电话。末后,握住余秋里的右手,周恩来不无期待地:&ldo;你得帮我这个忙啊!&rdo;
余秋里无言可答,只是默默地点头保证。
夜深人静。长安街上萧风猎猎,无几个行人。余秋里坐在车内一言不发,他想起刚才周总理的话和神情,心头阵阵隐痛。有几件事他没有向总理说,但却一直像铅似的坠在他心头。前阵子,国家炼合金钢要新疆克拉玛依油田炼油厂增加生产,甚至国务院还专门派飞机去那儿空运过石油焦。可当他余秋里根据李富春副总理的指示,给新疆局下达石油焦生产计划时,那边竟然这样回答部里:&ldo;炼铁7000吨,钢1000吨,一定要完成;努力完成石油焦任务。&rdo;
&ldo;狗屎!这是狗屎报告!&rdo;余秋里把新疆局发来的文件甩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愤愤地骂道,&ldo;石油焦是国家的急需物资,一级任务!他们却说&lso;努力完成&rso;。炼钢铁是他们的任务吗?瞧他们那么起劲,什么&lso;一定要完成&rso;!我看他们完全本末倒置!岂有此理!&rdo;
还有一件事更使余秋里无法容忍。国家为了从新疆多运一些成品油,经周总理亲自批准,决定把石油五厂部分炼油设备调到新疆克拉玛依炼油厂。石油部正式下文给五厂,指示他们按中央精神迅速执行,并且还专门派人去督促。哪知五厂领导就是拒不执行,而且找出种种理由来搪塞部机关。
&ldo;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外的独立王国了?以为保护本厂利益就是最崇高的了?呸!一点最起码最基本的全局观念都不知道!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一个只顾局部利益的单位、厂矿,能搞得好吗?不行!永远不行的!&rdo;余秋里在部属厂局矿工作会议上,让五厂干部站在众人面前,暴风骤雨般地一阵训斥。平时经常被人猜测的那只空袖子此时甩得&ldo;嗖嗖&rdo;呼啸,吓得五厂的干部脸色发白。
&ldo;部长我们错了。回去立即改正……&rdo;
&ldo;改正?改正就完了?&rdo;那只&ldo;嗖嗖&rdo;呼啸的空袖子甩动得更加激烈,&ldo;知道什么叫贻误战机吗?那是要杀头的!&rdo;
&ldo;是,要杀头的。&rdo;五厂干部的后脖子直发凉。
石油五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服从命令的事,这对军人出身的将军部长来说是他极少碰到的事,因此也格外记忆犹深。几十年后,余秋里还在《回忆录》中特别提起此事,他说:&ldo;经过严肃批评教育,石油五厂改变了原来的态度,执行了部里的决定。在克拉玛依油厂建设期间,石油五厂担负支援任务,在原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工作做得很好。但事实证明,他们并未从思想上解决问题。事过半年之后,在党组扩大会议上,石油五厂的同志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指责部里不该把他们厂的设备调到新疆去……&rdo;
一部之长,受国家之命,调所属一个工厂竟然屡屡遭到如此反复和不从,余秋里深感当时复杂多变的政治形势和石油队伍&ldo;双重&rdo;管理所带来的重重问题。而所有问题的原因,则来自于一个因素:中央和地方的极&ldo;左&rdo;风盛行,盛行到大有势不可挡的地步。
刚刚起步的石油队伍面临着一场空前的生死选择!
找油的人要去炼钢。热心石油事业的干部则被批判为&ldo;右倾&rdo;分子。
余秋里为此苦恼和焦虑。
暂不提松辽战局的事。当时支撑着中国石油工业的主要基地如新疆石油局与玉门石油局,都面临&ldo;不干正业、干正业反被打倒&rdo;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