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雨田道:“我们还须防敌人一手,只宜在明晚方采取行动,否则如敌人每天都对警报陷阱作例行检查,我们的突袭行动便告完蛋。”
燕飞讶道:“你似是成竹在胸,但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向雨田道:“若要清除所有陷阱,又须只凭触觉,恐怕神仙也办不到,但只是开辟一条供我们下谷的路线,本人却是绰有余裕。我们秘人长期在沙漠打滚,对危险养成奇异的触感,那天明瑶在我们决战时接近我们,事实上她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只是瞒不过我这种对危险特别敏锐的感应。”
接着话题一转道:“告诉我,你是否相信命运的存在呢?”
自第一天认识向雨田,燕飞便晓得向雨田这种说话的风格,会从一个话题扯到另一个完全与先前谈论的没有任何关连的话题去。他的脑子像装满非常人所能想象,稀奇古怪的念头,对平常人没留心的事,充满了猎奇探索的兴致。
每次与他交谈,燕飞总有启发。
燕飞沉吟片晌,叹道:“我对是否有命运这回事,一向没有理会的兴趣,因为晓得纵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不过那天在长安街头,看着明瑶掀帘向我露出如花玉容,还风情万种的向我作出勾魂摄魄的笑容,事后回想起来,这种巧合确是玄之又玄,似乎冥冥中真有命运存在着,否则如何去解释呢?”
向雨田道:“说得好!若不是明瑶当时故意要气我,决不会掀帘对街头一个男于微笑,而燕兄你若不是意图刺杀慕容文,那个时刻亦不会置身在长安的街头,看似简单的一个巧合,是要无数的『如果』去支持。如果不是如此,这些事便不会发生。”
燕飞皱眉道:“向兄究竟想说明什么道理呢?”
向雨田道:“我想到的是天下的运数,想到谁兴谁替的问题。我和你今天在这裹并肩作战,实是命运的安排,换过另一种情况,你的兄弟绝不是慕容垂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最奇妙的是纵然明知道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也没法去改变命运,因为我们根本没有选择,只好依从命运。难道我们仍可半途而废,坐看慕容垂灭掉拓跋珪,而纪千千则永远成为囚笼裹的美丽彩雀吗?”
燕飞讶道:“为何你忽然有这个古怪的想法呢?”
向雨田沉声道:“我和你都清楚明白,眼前的人间世只是一个存在的层次和空间,世人迷醉其中而不自觉,而我们正身历其境,忘情的去爱去恨,为不同的目的和追求奋战不休。主宰这个人间世的是一种无影无形、无所不包的力量,它在我们的思感之外,捉不着看不见,但我们却能从自身的情况,例如你和明瑶的重逢,隐隐察觉到它的存在。我们并不明白它,亦永远弄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只能名之为命运,但我们也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因为它是超乎我们认知的能力,转瞬我们便会再次忘情的投入,忘掉刹那间的明悟。若如在一个梦里,一刻的清醒后,继续作我们的春秋大梦。”
燕飞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眼前所有存在的事物,究竟是何苦来哉!
向雨田道:“这正是我舍明瑶而专志于修练大法的原因,因为只有堪破这个人世的秘密,方能真正令我动心。想想吧!只要有一个条件不配合,你和明瑶在长安的重逢便不会发生,命运是多么的奇异,也是多么的可怕。但我们更懂得的是以自我安慰去开解自己,认定这只是巧合,与命运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自你在沙漠边缘处遇上师傅,命运便安排了你未来的路向,也决定了我的命运,决定了包括慕容垂、拓跋珪在内所有人的命运。”
燕飞感到遍体生寒,向雨田说的是最虚无缥渺的事,但却隐含令人没法反驳的至理。如果没有遇上明瑶,他或许不会到边荒集去;如果没有高彦一意要见纪千千,他与纪千千也无缘无份;如果不是因谢安离开建康,纪千千亦不会到边荒去。眼前的情况,确由无数的“如果”串连而成。
向雨田道:“假如我们破空而去,是否能逃出命运的控制呢?又或许什么洞天福地,仍只是命运的一部分?”
燕飞苦笑道:“这种事我们最好不要去想,再想只是自寻烦恼,我给你说得胡涂了。”
向雨田笑道:“你的看法,恰是命运的撒手简,因为忘掉它,人才有生存的乐趣,谁愿意受苦呢?”
燕飞点头道:“的确如此!现在我们是否应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作个忘掉一切的好梦呢?”
向雨田欣然道:“正合我意。走吧!”
刘裕清早起来,刘穆之来求见,刘裕遂邀他一起进早膳。
两人边吃边谈,刘裕问道:“辛苦先生了,看先生两眼布满红筋,便晓得先生昨夜没有睡过。”
刘穆之道:“多谢大人关怀。昨夜我小睡一个时辰后,惊醒过来,愈想目前的情况,愈生出危机四伏的感觉,幸好想到破解之法,且是一石数鸟之计。”
刘裕大喜道:“请先生指点。”
刘穆之道:“我们立即雷厉风行的推行新一轮的上断。”
刘裕愕然道:“我们昨天刚提及土断,到现在我仍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只知道牵涉到世家豪强的根本利益,亦是他们害怕我的一个主因,在现在的时势下推行这种大改革,会否过于仓卒呢?”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请让我先向大人解释清楚土断的内容。自晋室立国江左,曾推行多次土断,最著名的有咸和土断、咸康土断、桓温的土断和安公的土断。所谓土断,是征税的方法,而与上断唇齿相依的就是编制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