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徐湘湘想的明白,她爹娘也想的明白,若是那立得住脚的人,去哪里都不怕,那怯懦不堪的,就是嫁到邻里间也不一定好过。
她看着徐秀丽道:“妹妹别总说我,你不也是要嫁到江夏,虽说离的不远,可到底行商总是不能着家,你可不能轻忽大意。”
徐秀丽论嘴皮子就从来没有说赢过从姐,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想起自己要嫁商户,不自觉比人低了一等,商人重利轻别离,若非是未婚夫视她为珍宝,她还真的不想嫁过去,再说了黄家出手大方,非寻常商户能比,好坏都想了一遍,她就住了嘴。
有客人过来的时候,早膳都很丰盛,粥就熬了好几种,如红稻米粥、枸杞粳米粥、甜糯红豆粥,点心备了苏杭过来的龙井糕、连升糕,再有洪湖的红心鸭蛋,几碟精致小菜,显然这样的菜色白氏和女儿都十分满意。
她们一家时常精打细算,家资颇丰,但是总不会多用一分一毫,每次来徐湘湘家中大吃大喝,还好徐家二叔久在安陆,见面不多,张氏一年也接待不了几次,也不会这般小家子气。
吃完饭后,张氏对徐湘湘道:“你带你妹妹先去房里玩,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办,过几日你就要出阁了,我这里也少来,若是有要什么,让梅花过来便是。”
徐湘湘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她略略蹲了蹲身子,行完礼之后才带着徐秀丽一起去她的闺房,她的闺房在西厢,很是亮堂,屋子里到处都是红色的布幔喜庆的很。
这个住了七八年的家,她终究很快就要离开了,想想一开始来这里的不适应,到后来徐父和张氏对她的疼爱,她还真的舍不得。
站在门外,她看了很久,徐秀丽不了解她心里的想法,径直过来好奇的看着屋里的所谓的陪嫁。
“秀丽,你的婚事我多半是没法子过来了,我早早准备了新婚之礼给你,你可莫要嫌弃。”
一听说有礼物可以收,徐秀丽早就忘记了早上跟徐湘湘闹的那点不快,尤其是打开盒子看到的一对永结同心的精致玉佩后,她更是喜笑颜开。
自从祖父死后,家中一落千丈,小时候她们在京师每季都有八套衣裳,长辈会送首饰,后来外放之后,一年能买一次金钗步摇都稀罕的很,现在看到这一对玉佩,可想而知她多高兴了,高兴之余,又尴尬自己好像没有跟从姐准备礼物,不禁有些讪讪的。
徐湘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只是想自己就要出门子了,也不必再为以前的事情结什么仇怨。
等徐秀丽走了,徐湘湘的丫头梅花不免为她打抱不平:“小姐,二小姐可什么都没跟您送,您又何必出血给她,她可不会记着您的好,您还不如把东西都留下,日后去了沈家也多一幅头面不是?”
梅香缓缓道:“傻丫头,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二太太一家子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她们不送礼给小姐,而小姐送给二小姐,那岂不是扬了咱们小姐的名声。再说了,只不过是一对玉佩而已,日后小姐进了沈家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梅花性子急躁,梅香性格稳重,徐湘湘身边原本六个丫头,到最后也只留了这俩最忠心的。
徐湘湘站起来道:“这什么荣华富贵我不知道,可是广儿若是能借着沈家的东风,日后家中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
这么些年无论爹做的多么好也仍旧升不了官,就像江上洪水泛滥,爹带着人修堤坝,拿人命去堵了两个月,可升官的却是爹的同僚,徐通判仍旧只是个万年不变的通判,他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可徐广自小聪明伶俐,若是能借着沈家的东风,必定日后完全不一样。
徐广这个弟弟和她感情一向都好,对她这个姐姐更是一片孺慕,那么她就更不能看着弟弟龙潜水底了。
七月十八,大吉,宜婚嫁,徐湘湘着一身红色的嫁衣,由喜娘搀扶着出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红,在大大的盖头下只能随着喜娘走。
她连新郎官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估摸着进了正房之后,就听喜娘说跪下来,身边的红绸有旁人拿着,那个人想必就是新郎官了。
“拜别高堂。”
她听到徐通判说话,“尔等结发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
徐通判性格木讷,但是对徐湘湘是真的好,她喜欢喝恩施玉露,她爹会在第一捧新茶要上的时候专门买给她喝,即便家中捉襟见肘,他也会专门请先生教导她学问,这么多年她早就知道有些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他永远都是用最沉默的爱去温暖她。
“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待湘湘的。”
徐湘湘想,原来这就是未来相公的声音啊,还挺好听的。
拜过高堂之后,徐湘湘就要被背着出门了,背她的是她的亲弟弟徐广,徐广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小声道:“姐,我好不容易存够了银钱才去换了一张银票,你偷偷收着。”
这个傻孩子,徐湘湘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滴在他的后脖颈,徐广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还记得她满了十八岁之后,知州的公子笑话她,这个傻孩子想冲上去打架,平时他可是个连脏字都不会说的乖孩子。
这个家她生活了十八年,平时虽然不是事事如意,可许多事情都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