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得很急,真像是饿了至少有两天,由於吞食速度过快,不时被卡住,清秀惨白的脸庞瞬时涨得通红。捂住唇,不出声的咳嗽,咳了一会,又弯下腰,整个人像要倾倒到地上一般剧烈干呕。
这般独自一人重复著嚼吃、干呕,再逼迫自己吞咽的痛苦动作,进食给他带来的并不是填充肚腹的充实感,而不啻於一次又一次折磨。
肚里的隐痛感迟迟难退,他手心轻揉著腹部,咬唇默默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乞丐们商定好再去几家没有走过的富贵人家讨些剩饭剩菜,角落里被他们置之不理了许久的男子,挣扎了好长时间,同自己的尊严、清高、颜面再三角斗後,终是败下阵来。
他可以饿,但是,他肚子里这个……
即将走出庙门的乞丐听到吃了些东西,终於有了几分力气的男子扶著一旁倾倒的石像病歪歪的站起身来,虚弱的说:&ldo;可否带我同行……?&rdo;
给他食物的那个乞丐闻言回头,轻蔑的看一眼他摇摇摆摆、下一秒就要摔倒的样子,哼道:&ldo;看你烧得整张脸通红,有什麽力气跟我们去人堆里抢?你会拖累我们。&rdo;
&ldo;我可以的,我……手脚很快。&rdo;那人喘著气,央求道,&ldo;或者……你告知我何处能找到发放粥食的府邸,我自寻去……&rdo;
如果真是哪家遭遇歹人的富家少爷,细看他形容落魄,又不像。哪家纨!子弟会当真舍下身段,跟他们这帮乞人混落到一起?
那男子又轻声请求了几句,众人看他眉目清朗柔和,措辞也算客套有礼,想著也不过带个路,顺便捎上就是。
可是一行五人走出破庙,沿著河边堤岸走了一刻来锺,最年轻的那个实在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远远落後於他们的那个男子面前嚷:&ldo;喂,你这样走一会歇口气的,等走到地头太阳都要下山了!&rdo;又指了指他直起身子後,略显膨隆的腰腹,质问:&ldo;你衣裳里是不是本来就藏著食物?&rdo;
男子一怔,唇角牵出一个苦笑,竟是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见乞丐直接伸手过来欲掀开他衣襟,大惊之下连连後退:&ldo;不,这……&rdo;
脚底一滑,靴底踩著一颗小石头,险些失去重心摔倒下地,所幸面前那乞丐常年在街头拼抢,眼疾手快,趋前揽住他腰,带入自己怀中。
这麽一揽一带,男子柔软腹部直接抵到年轻乞丐的下腹,後者脑海一懵,只觉接触处的感受格外奇怪,一时低著头看了怀中人,张口结舌:
&ldo;你──&rdo;
焚香第四十章下
柳从眉收势不及,被年轻乞丐一把抱至怀中,听得後者低呼:&ldo;你!&rdo;
顿时就慌了手脚,狼狈不堪的将人推开,白了脸勉强站直。
前方三个乞丐回头,看见两人面色奇异,相视而立,催促道:&ldo;你们还在後面耽搁什麽,真要等到官府关门不成!&rdo;
柳从眉抿紧唇,知晓自己已渐显身子,不知方才那一抱,给年轻乞丐得悉了多少真相,这趟同行之路想必是走不成了。
谁料那乞丐竟然回身喊了一句&ldo;马上就来&rdo;,投向他的目光也由猜疑不定,变为几分体谅,甚至带有怜惜之色。
压低了嗓门,年轻乞丐道:&ldo;你是姑娘家?这身子,至少近4个月了吧?&rdo;
柳从眉蓦然抬眼,清亮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年轻乞丐误以为他别有苦衷,又趋前一步,声音压到更低:&ldo;别看我这样,以前家里尚好的时候,跟著学过一些医术。你腹中胎动剧烈,若不好生静养,有滑胎可能。&rdo;
原来,他竟将他误认为女儿身?
柳从眉心中顿时长出一口气。
男身女脉之人本就稀少罕有,世人对这一族知之甚少,在得知一个人有孕的第一时刻,常人脑海中想定的必然是这人女扮男装,而非他以男子之身受胎。
既然秘密不曾揭破,而且看乞丐也有替他隐瞒、照顾之意,柳从眉犹豫再三,终是虚弱体软,无力拒绝这久旱甘霖般的好意。
当下顺水推舟,轻轻点了点头。
他生得好看,有孕後容貌也较之从前更为妩媚妖娆,伪饰自己男扮女装,毫无违和之处。乞丐激发了怜香惜玉之心,再不催促他紧紧赶路,反而间隙提醒另外几位夥伴时刻休息一二,让柳从眉有力气赶上他们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