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苈站在楼梯上报道:“大师兄,望庭哥受了轻伤,子都哥送他回房了。”随后就来到嫏嬛跟前,压低声音道:“一姐如今在我房里,刚才这么混乱,船上应该没别人见到她。她要和我们两个单独说话。”嫏嬛点点头,丢下纪莫邀就跟葶苈上楼去了。纪莫邀抬头望向被哥舒鹫砍得不成样子的房门,以及倚在栏边的姜芍。“她居然还在睡。”姜芍指着屋里的叶芦芝,“不过毫发无伤。”“有劳。”纪莫邀道。“啊,对了,还有这个……”姜芍走到屋里,将三股叉从哥舒鹫尸身上拔出,从二楼丢了下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会使扶摇喝呼掌的人。”纪莫邀一手接过三股叉,干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姐弟三人重逢,一时情难自禁。“一姐,我们终于……”嫏嬛话未完,就和葶苈一并被温枸橼紧紧抱在怀里。“我、我日夜都在想你们……”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长久以来,她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噩耗。今日团聚,却又不知应否道破。“首、首先,天籁宫的人不是我杀的!”嫏嬛如释重负地笑道:“我们当然知道,又怎么会怀疑你?你只要平平安安就行了。”温枸橼苦笑着点点头,决定暂时不要说破母亲离世之事。“别担心我。我很快会去洛阳和龙卧溪会合,到时我们再一起去打听爹……爹娘的消息。”葶苈嘱咐道:“一姐定要格外小心,你的伤还没好呢。”“知道……没想到你今日表现如此神勇,让我刮目相看。”“一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三姐弟同时笑了出来。温枸橼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说,“对了,你、你们以后要……”纪莫邀和叶芦芝是什么关系?虽说这无关嫏嬛和葶苈,但悬在心上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而纪莫邀竟然也知道楚家灭门案,甚至知道得比她更多。漏网之鱼?楚澄的妻子尚在人世?她在哪里?而最让人不安的,就是纪莫邀那招闻所未闻的扶摇喝呼掌——这个名字虽然是思坠露觅落英(上)安玉唯时常梦回杜仙仪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端午。别人过端午都是开开心心的,但因为这天又相传是诗人的忌日,于是便成了杜仙仪一年中最形神憔悴的日子。那天,她立在为屈原设的神位前,低声掩泣。安玉唯一声不吭地来到她身后,听她哭着念道——“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她回头见到安玉唯,便问:“小安,你说诗人何以决意赴死?”安玉唯答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杜仙仪泪眼颦蹙,又道:“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安玉唯道:“茍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杜仙仪道:“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安玉唯道:“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杜仙仪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安玉唯对不下去了,又急又忧,忙扶着杜仙仪问道:“师姐因何如此感伤?仅仅是因为今天是诗人殉楚之日吗?”杜仙仪只是摇头,不说话。她适才对出的诗句,都是《离骚》中极忧极郁之辞。安玉唯一时词穷,见她悲不自已,心急如焚却又不知所措。“屈原是因为心中郁结无处排遣,才将一腔悲愤诉诸汨罗江水。但师姐大不必如此明志,你若是有伤心之事,可以……”他怯怯地停了一下,“可以跟我说。”杜仙仪拭去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失态了。”随之长叹一声,朝山下望去,道:“我在担心我义兄温言睿一家。”安玉唯不曾见过温家人,但温公善文,天下皆知。他略略看过温言睿的文章,言辞干练犀利,确实容易击人痛处,有所得罪也是难免。只是江湖中人纵是恼怒,也很少会对一介书生动粗,否则势必被天下人耻笑。“往日总听师姐说他以字犯人,也不见有事。”“不,这次不一样。此番我是真替他一家担忧……毕竟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杜仙仪讲到这里,方察觉小安也是个孩子,只是比同龄人更为高挑纤瘦,一不留神就会忘了他的年纪。“小安,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