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可以是娘子啊,又不是一定要有侍从才算数。”“那先生家里有多?s?少人啊?”“我家就多了咯。”灶寡妇忙里忙外地上菜,大侠与女孩的交谈也没停过。一晚下来,洪机敏也不知开胃的是可口的饭菜,还是那妙语连珠的一来一往。真的,幸好自己读过些书,不然随时会被杜仙仪问得哑口无言。饭后,灶寡妇遣女儿去睡,却还舍不得放洪机敏走。“先生这顿饭,吃得可满意?”“啊,娘子太客气了。洪某一饱口福,幸甚至哉。多谢娘子热情款待。”灶寡妇捂嘴笑了起来,“喜欢吃就好……”也许是因为喝了两口小酒,她满面红光,姿态也变得暧昧起来。洪机敏开始有些怕,身子甚至已经开始往门的方向倾斜,准备随时逃离。“先生觉得我女儿仙仪,如何?”洪机敏心头一惊:她不是要把一个小孩子许给我吧?虽说穷乡僻县之中,多有惊世骇俗之事。但他洪机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可借警恶惩奸之名,作婚娶幼女之孽?若不是灶寡妇话接得快,洪机敏已经跟箭一样飞出去了。“先生,你能不能收仙仪做个徒弟啊?”洪机敏当场松了口气,收拾心情,坐直身子,“娘子何出此言?”灶寡妇一声叹息,道:“先生一晚上都在跟仙仪说话,大概也知道她的资质。我虽目不识丁,可女儿比我聪明千万倍,不该窝在这种穷山恶水里虚度光阴,是不是?”洪机敏答道:“仙仪确实天赋异禀,世所罕见。”“是吧?”灶寡妇两掌一拍,“先生就收她做个徒弟,跟你学学武艺、学学做人,总比待在这里好。”她凑到洪机敏跟前,压着声音道:“乡里的男人老盯着她,就等她长大……我一想到他们的嘴脸,夜里就睡不着觉。你也见过这里的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白鸟泉,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其实大字也不识几个,哪里配得上仙仪?仙仪要嫁,也该嫁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怎么能便宜了这些土狗?”洪机敏其实想说,杜仙仪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他有预感灶寡妇未必会理解他的说辞,于是没出声。“我知道先生心里有想法。你肯定觉得我一个粗人,怎么就生了个小仙女出来。”灶寡妇调侃自己轻车熟路,眼中却满溢着对女儿的自豪。洪机敏忙解释道:“娘子千万别这么想,洪某没有这个意思……”“没事,就算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怨你。”灶寡妇挪了一下身子,抬起脸来,努力地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在谈正经事。“仙仪的才学,随她父亲。”她兀自又笑了,“你一晚上都‘娘子’、‘娘子’地叫我,怪难为情的。”洪机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坐着不动,等她笑完。“我真的不是什么娘子、夫人……我心里想做,但命不好,等不到那一天。”灶寡妇说,她原是一个杜先生家的烧火丫头,因为手脚勤快,得到老厨娘的赏识,这才学来一身厨艺。杜公那时年过半百,是远近闻名的雅士,家中常有文人墨客为上宾。她对风流才子的向往,也是那时埋下的种子。老厨娘告老还乡后,家中便由她掌厨。一日宾客散去,醉醺醺的杜公来到厨中,一把抱住了正在刷锅的她——“他终究是个文人,力气倒也没有多大……”灶寡妇回忆道,“如此把我按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说着什么。我晓得他一早看上了我,于是半推半就地就……”她以一笑留白,笑得却有些勉强。洪机敏没听过这么一个杜先生,但表面斯文、背地猥琐的老淫虫,他倒是知道不少。“这就有了仙仪。主人也确实对我有情有义,知道我怀孕之后,就纳了我做小妾,不用再做下人。仙仪生下来后,他也很是疼爱,供书教学,都是亲力亲为……那时,我们过得是真的好。”难怪杜仙仪会将“小娘子”这个称呼跟有无奴婢联系在一起。“结果一场病,人说没就没了,真是没天理。”灶寡妇叹了口气,“他一死,那正房立刻就发难了。她呀,早就看我不顺眼,只是碍着主人疼爱我们娘俩,才没敢动手。”“于是她就赶你们母女出来了?”“是啊,那话也说得很难听呢。”灶寡妇于是把腰一叉,学起那主母的神色——“别以为做父亲的送你女儿一个‘仙’字,就真的成仙了!我儿子那才是位列仙班的神将,你一个小野丫头,算什么东西?”学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神憎鬼厌。说完,她自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