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钟长叹,“你还年轻,你不会明白——”“我不想去明白!”嫏嬛连连摇头,“我一点也不想去理解、去体谅、去感同身受!我们不能成为你,更不会为了所谓的骨肉亲情,而泯灭自己的人性。”司钟没说话,面上却保留着浅浅的微笑。“你不后悔。”嫏嬛评价道,“你觉得无论代价如何,你最终还是成功保住了你宝贝儿子的地位。只要他还好好的,你就算毁天灭地、粉身碎骨,也不会有半分犹豫与内疚。”“这是我欠千里的。”嫏嬛又问:“他有对你说过感激的话吗?”“他一生都没有真正感受过母亲之爱。我不指望他原谅我,自然更不需要他谢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女人,而这也是事实。但想到他认认真真地看过我的信,默默念着我叮嘱他的话,就算事后丢在肮脏的角落里也没关系,对我也已足够了。”纪莫邀在一旁晃悠了一阵,又踱回来问:“商佐对你,想必也是一样的忠心耿耿、不求回报吧?”司钟不出声了。纪莫邀冷冷道:“你不在乎她。”司钟亦淡然答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逼她。”纪莫邀掏出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司钟,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白纸黑字的威胁,就不算逼迫了?你在天籁宫的年月比谁都要长,一定比谁都清楚奇韵峰的……特殊之处,并加以利用。发现杜仙仪杀死商佐做替死鬼时,我一度以为商佐在宫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重要身份。但在奇韵峰逗留一段日子后,我发现我想多了。”他抬头,望向漫天晚霞,呼吸着雨水留下的独特香气。“五音之佐本来在宫中地位就不高,商佐在里面又不上不下,如果她恰好是自命不凡、好高骛远之辈,肯定会心有不平。你看准了商佐渴望高升的冲劲,让她成为了你的傀儡。天籁宫与山下长年隔绝,宫人除了彼此,便找不到其余感情寄托。你身为八司之首,只需要一封亲笔信,就能成为无所适从的商佐命中唯一的启明星。她为了保住你对她的‘青睐’,维系这隐秘而刺激的关系,就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恶毒的话语来恐吓她,只要让她相信自己是你的唯一,其余万事皆空。恐怕直到被杜仙仪毒死的那一刻,她都以为是在为你牺牲吧?”嫏嬛轻叹道:“她一定非常信任你、爱戴你……到死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你出卖、丢弃、遗忘。”“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逼她杀掉宫佐和羽佐。她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可以将我们所有来往的书信都给你看,你们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能迁罪于我的字句。”司钟说到这里,语气中又添了一丝莫名的底气,“你们两个审问我也差不多了吧?让我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首无名曲子的来历?s?吗?我虽不计较什么等价交换,但也说得够多了……该轮到你们了。”温嫏嬛却还是先问道:“《乱神志》既然如此危险,庄清涟为何不直接销毁她手上的那半部乐谱?”司钟脱口而出:“她本想摧毁那一半乐谱,但怕后世忘了这个教训,便将其深藏天籁宫中,指望徒子徒孙能够找回另一半,再一同烧毁。”“也就是说,天籁宫人都要熟习《乱神志》?”“不,《乱神志》事关重大,历来只有八司知晓,从未向其余宫人泄露。”嫏嬛阴阴笑了,“所以你是知道规矩的啊?那你怎么什么都跟自己儿子说了?”“我、我只是在信中跟他开了一句玩笑话,甚至没有提过‘乱神志’这三个字,没想到……”没想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又好巧不巧,被持有另一半乐谱的纪尤尊惦记上了。“你为了讨好自己的儿子,出卖了师祖的秘密,彻底背叛了她的嘱托。《乱神志》托你的福,如今已经传扬开来,永远也没有办法摧毁了。”司钟默默地站了一会,忽然跪倒在地,仰天流泪,“我是罪人,我愧对师祖……”“幸亏……”嫏嬛重新抱起琵琶,“幸亏当年听过《乱神志》的人,远不止庄清涟一个。”司钟瞪大眼,“你是说,此曲是专门为对抗《乱神志》而写的?”“其中过程曲折,不便赘述。总之就是,我和纪莫邀找到了一本秘籍,里面就藏着破解《乱神志》的新曲。”司钟亦不争持,徐徐问道:“敢问此曲何名?”直到那一刻,温嫏嬛才终于敲定这首曲子的名字——“《定魂录》。”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恩情薄齿印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