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忽然猛地一晃,葶苈往前一摔,重重撞在树枝上——右手所持的截发钩在树枝底面绕了半圈,刚好钉在左手边上,如此勉强扶稳,才没有失足。“温公子,我还没答你,你怎么就急着走啊?”耳边突然传来木材断裂的声音。这树枝,果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固。抑或是说,无论是温葶苈还是沈海通,也都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羸弱瘦小。沈海通仍在逼近,似乎自信能在树枝断裂前到达三楼。赵之寅已经不在人世,小青若是落在他手里,势必会被同生会灭口——不能让他得逞。沈海通越爬越快,眼看三楼的窗户只是一跃之遥,竟见温葶苈将截发钩从树枝上生生拔出——突如其来的抽力令本已摇摇欲坠的长枝一下晃离三楼的窗口,“噼啦”一声断开,坠入丛林之中。缪泰愚和沈海通无端消失之后,鹿狮楼下瞬间空虚,心月狐立刻抓紧机会杀回楼中。此刻门外只剩一群同生会的师弟在呜呜喳喳,马四革等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赵晗青与温葶苈的安危,于是立刻往楼上冲。谁知刚到二楼,竟见缪泰愚巨石一般的身躯从客房中横冲出来,若不是她闪得快,只怕会当场滚下楼梯。心宿站稳脚步,定睛一看,不见沈海通。看样子,缪泰愚是趁乱绕到鹿狮楼后方,再攀爬到二楼来的。她于是堵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从上往下抵挡缪泰愚的大刀。噼噼啪啪打了有五十个回合,三楼却依然没有明显的动静。难道三楼还有劲敌,导致温葶苈和龚云昭无法抽身?她无暇多想,只能专心应战面前的武夫。打了这么久,缪泰愚哪怕胳膊一耸,心月狐就知道他的刀要举往哪个方向。他别说攻上三楼,就连一步台阶也挪不上去,早已气急败坏——“你这婆娘,有种就到平地上踏踏实实打一场!如此进一步、退一步,算什么英雄?”这种挑衅对孙望庭之辈也许有用,可心月狐才懒得理他。“缪泰愚,此番非关你我二人之荣辱,还是收起你的激将法吧。”“没胆是吧?不知羞耻!”心月狐冷笑道:“缪泰愚,你妻女几乎被你师弟逼成死囚,居然还有胆妄论荣辱?我令狐氏女,平生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不怕你狗血喷人,更不会因你乱了方寸。反倒是你,与师门沆瀣一气,无凭无据便认定发妻有罪,看到亲生女儿锁在笼子里,也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对至亲尚且如此冷血,你还敢问别人懂不懂羞耻?怎不见你缪泰愚脸红呢?”缪泰愚始终相信龚云昭的通敌之罪,但他对缪毓心的冷漠却是有目共睹。他本来脑子就转得不快,劈头被心月狐这样一通臭骂,死活想不出怎么反驳,便越发恼羞成怒,将一腔怨气诉诸刀锋。二人又来往了三四十个回合,战了个势均力敌。所幸楼下战况尚佳——尤其是陆子都,一把恫心剑如入无人之境,每每杀得同生会一个措手不及。这群弟子平日虽然也有操练,但从不下分外之苦功,更不曾真正尝过技不如人的痛苦与遗憾,哪里比得上陆子都剑剑铿锵?此时楼外忽然“噼啦”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模糊的惨叫。那一瞬间,缪泰愚的眼神就变了。“海通?海通!”他似乎认定那是沈海通的声音,立即发了疯地往心月狐身上挥刀。心月狐自然能避开,只是苦了她脚下的木台阶。鹿狮楼的栏杆与梯级年久失修,本就经不起反复踩踏。如今被缪泰愚暴乱中狂劈乱砍一番,终于撑不住,在心月狐无意靠上去的那一刻,完全散架。心宿始料未及,身子一斜,从三楼跌了出去。(本回待续)零落夜杀生时(下)发现自己全身下坠的那个瞬间,心月狐的脑子是空白的。小兔子……眼角余光里,飞出一个青衫的身影——陆子都从二楼一步跳起,在半空中接住心月狐,将她紧紧按在怀中。“有人就想平静安稳地守护至亲之人。这个心愿看似浅显,实现起来却比许多惊天动地的壮举更加困难艰辛。”师父的教诲,陆子都一刻也不曾忘却。无论是师父和师兄弟们,还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心月狐,都是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崩塌的台阶裂成无数或尖或钝的木棍与木板,在底层聚成一层可怖的废堆,接住了两人沉重的躯体。“子都!”马四革与孙望庭还没能从废墟中找到两人,那缪泰愚却已先一步自二楼从容跳下,念念有词地开始摸索起来。“不能忍了,不能忍啊!”孙望庭大吼一声,举起蜥尾鞭“啪”地劈在缪泰愚脑门上,“四哥,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就宰了这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