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们……不需要去冒这个险吧。“你们知道大家什么时候去围剿惊雀山么?”守门的弟子们略带惊诧地看了过来。赵晗青悠然自得地坐在医馆大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早出炉的芝麻饼。“?s?你们就算不用跟去,应该也知道日程吧?”领头的那个弟子谨慎地答道:“应该就在这几日出发,但不清楚具体的安排。”“你也有份去么?”赵晗青问,“给我看门的人里,你的资历似乎最老。”那人忙推脱道:“不敢……”旁边一个师弟插嘴道:“二娘子好眼力,顾师兄确实在列,我们都还排不上呢。”赵晗青问那领头的:“你叫什么名字?”“回二娘子,在下顾盼舟。”赵晗青点点头,顺势问:“如此说,迁哥哥也会去吧?”“迁公子会去。”“我若是想见他,他会来么?”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能帮我去请他么?就说,出发在即,我想跟他道个别。”顾盼舟答道:“我们当然可以去问。只是来不来,全凭迁公子。”“没事,他一定会来的。你们放心去吧。”吴迁难得有闲暇跟父亲吴处道下盘棋。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如果不是因为妹妹嫁了祝临雕,以吴处道的武艺和才干,顶多只能混个小头目当当。祝临雕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生造了一个“总领”之位来满足这位平庸的大舅——一个无左无右、无上无下、无一无二,独属于他的职位。普通的人得到了不普通的眷顾,往往容易生出与才能不匹配的自信。吴迁记忆中的父亲,有九成时候都是在对别人狐假虎威,包括对自己。作为儿子,他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好发作。撇去父亲不谈,他在同生会也算是过得不错。更何况就算他奋起反抗又如何?他难道还能离家出走吗?走去哪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父亲满足于现状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成为比他更优秀的人。然而,武功的长进并没有带来父亲的谦卑。长辈身份给了他为所欲为的令牌,即便是面对比自己更高大、更强壮、更聪明的儿子,吴处道依然没有收敛。吴迁至今记得被吊在素装山中鞭笞的痛楚。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令父亲低头的,竟是自己与祝蕴红的婚姻。那一刻,吴迁才明白,父亲永远也不会敬畏自己——他所敬畏的人,只有妹夫祝临雕。而自己,这个祝家的姑爷,不过是随着主人家飞升的鸡犬。甚至连祝蕴红,也因成为了两家亲上加亲的纽带,一跃从“臭丫头”变成了“祝小姐”。更令吴迁烦躁的是,自己的这份困扰无法归罪于外人。就算温葶苈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就算自己与祝蕴红两情相悦,这也是他们父子关系的必经之路。在吴迁眼里,从来不懂真心尊重儿子的吴处道,和从来无法凭自身努力博取父亲尊重的自己,同样可悲可笑。如今跟父亲和睦地下着围棋,竟有一种在表演的错觉:他们是戏子,演绎着虚假的父慈子孝;同时也是观众,欣赏着虚伪的骨肉至亲。他时常会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小红的母亲——他那个多愁善感的姑姑。姑姑去世时,他还不懂事。但他看过姑姑尚在闺中时的诗词画作,略微了解过她忧郁敏感的灵魂。那样的性格,嫁给古板严肃又年长许多的祝临雕,应该很难感到幸福。就连生下小红这么完美的女儿,也没法支撑她活到孩子周岁。他的母亲、小红的母亲、小青的母亲……没有一个能活着听到孩子喊娘。吴迁知道自己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临盆之后就只剩半条命。家里的长辈曾经告诉他,母亲能够撑到他断奶,已经是奇迹。那番话回想起来,还让吴迁觉得有些反胃——奇迹?所以他应该感恩吗?感谢苍天?感谢神灵?他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感谢的?诚然,他知道有很多女人会直接死于难产,也许他的母亲确实得到了某种恩惠。姑姑也是生过孩子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的。不过大家都说她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吴迁一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生下小红这么可爱的孩子,有什么好伤心的?还是说姑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应该吧……赵晗青的母亲,他知道得更少。只听说过她与姑姑关系不错,两人少女时就常一同出游。而与姑姑柔软的性格相反,小青的母亲是个容易气急的泼辣之人。在这一点上,小青倒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