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邀手不敢停,脑子亦飞快地在转:大家中招的位置离大钟太近,我就算一边演奏一边往城楼方向返回,胡琴的声音也根本没法掩盖钟声。当初怎么就没想过城楼上藏有玄机呢?明明上去看过几次,但都觉得这断壁残垣不会有用武之地。如今看来,这口钟,还有这些钟杵,根本就是当年惨案留下的凶器。此刻众人都举步维艰,女宿和轸宿恐也自身难保。无奈琵琶与胡琴都不能停,否则大家只会更快失去意识,可这样也意味着——纪莫邀根本空不出手来救人。他扭头往鹿狮楼望了一眼,见房日兔也要扶墙而立,看来连她也不能幸免。不过星日马和牛金牛还好好地绑着,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做什么。如果没人能抽空破局,大家的神志只会在钟声里一点点消耗殆尽,到时参水猿就可以轻松一走了之。更令他担心的,是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同生会。是,壁水貐用计错开了登河山与同生会两路人马到达的时间,但万一、万一同生会早到了,见自己要找的乱党正好在城楼下人仰马翻,那可就全军覆没了。有什么办法呢?“心宿,前面是地通关吗?”张月鹿指向前方,“看,有火光!”危月燕爬高一看,“是啊,他们也许已经跟同生会合流,跟无度门打起来了?”心月狐见到火光,心知同生会还不会这么快出现,这必然是登河山的先头部队跟无度门开战。但他们相距太远,这深更半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直接去助阵,又怕伤了他们自尊;可不走近点看,又不知道胜负如何——好矛盾啊。”奎木狼拉着马在原地转圈。“你们看。”危月燕指向地面,“这地上有马蹄和车轮的印记,想是大家刚刚就从这里经过。”几个人立刻往四周巡了一圈,不仅见到了多人的脚印,更在树木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奎木狼啧啧感叹:“好家伙,刚才还在这里干了一架。”毕月乌问:“可若是在这里打起来,八位星宿怎会不敌无度门那群乌合之众?为什么没在这里就决出胜负呢?”她这么一问,大家还真的担心起来了。“别管了,还是往前看看。管他自不自尊的,多些人总不吃亏。”胃土雉提议道。六人一致同意,便催马向东,沿着林中的脚印往火光方向而去。没走多久,原本还当作是打斗声的杂音开始变得清晰,所有人也立刻发觉,这根本不是无规律的噪声。张月鹿眉头一皱,“是谁在尖叫吗?”“还有琵琶声……”危月燕喃喃道,“这音乐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又走了一阵,那疑似尖叫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琵琶在独奏。可还没等他们听个明白,琵琶也暂息了。六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前行的脚步不曾减慢。好不容易终于来到树林边缘,眼看就能豁然开朗,东边猛地又传来一阵钟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在马上抖了一抖。奎木狼晃了晃脑袋,“那、那是什么声音……”而与钟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又是那来自南面火光处的琵琶声。如今走得近了,大家终于听清楚琵琶在演奏什么。张月鹿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所有人一齐望向心月狐。“心宿,”胃土雉一脸疑惑地来到她跟前,“为什么这琵琶演奏的曲子,跟你给我们的那首那么像?那不是你家乡的老乐师传下的小调吗?”危月燕跟着音乐,小声哼唱了一阵,“琵琶像在跟钟声合奏……这里头还有第三样乐器的声音,但听得不太真切……奎宿说得没错,琵琶确实在演奏心宿给我们的那首曲子,现在总算是知道确切的节奏了。”毕月乌继续追问:“心月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月狐眼看瞒不下去,也不打算再编造什么可笑的谎言来搪塞大家的怀疑,正色答道:“你们说得没错,那确实不是什么乡间小曲。但如果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们唱这首曲子,也许应该看看这琵琶是谁所奏,而那大钟又是谁在敲,不是吗?等一切都看清楚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奎木狼听她语气,也正经起来,道:“也罢,心宿也不像是在恶意骗我们。我们不过学了一首新曲,又没有损失,还是先看看前方是何光景再说。”五位星宿于是按下疑虑,随心宿策马出林。鹿狮楼距离城楼有些脚程,因而除了更远的土坡,这里受钟声影响已经轻了不少——虽然,那也只是相比直接站在城楼下的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