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觉察到,自己的独生子,还有那个能力不俗但在星宿中也确实算不上拔尖的参水猿,都发自内心地认同祝临雕之流的信仰。他怎么也想不到,由有胡人血统的星宿们抚养长大的姜骥,内心竟也燃烧着无法熄灭的怨念。他以为自己只是像普通父亲一样,在训斥中磨砺儿子,却不知每一句教诲在姜骥耳中都是一种剥削。觉得父亲轻视自己的姜骥,和觉得星宿们轻视自己的参水猿,成为了一对见不得光的亲密主仆。他们不敢让外人发现这一层建立在深深不忿之上的关系,生怕东窗事发,便会永远地被登河山所抛弃。尽管姜疾明和星宿们从来就没想对他们做什么。在姜家堡找不到认同自己的人,他们最终还是向那个遥远的“桃花源”送去了祝福——讽刺的是,他们还不敢直接跟同生会来往,生怕姜疾明一朝发现,会暴跳如雷。但伶牙俐齿的纪尤尊似乎是个不错的信使。至少,姜疾明还没开始讨厌他。姜骥在同生会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属,而同生会则在姜骥身上,看到了扳倒姜疾明的曙光。谁都不喜欢被一个名满天下的江湖长者久久地踩在脖子上。若姜疾明垂垂老矣,也就罢了,等几年把他熬死就能出头。可那时的他年过半百,健步如飞,看着像能活到一百岁——祝临雕和赵之寅可等不起。而夹在中间不亦乐乎的纪尤尊,向两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没有等待死亡的耐心,那就提前将死亡送到对手门前。简单粗暴,浅显易懂。可姜疾明就算死了,二十八星宿又当如何?他们一定会起疑心的——那就把他们也铲除掉。可自己有这个本事吗?而纪尤尊接下来的一句无心快语,却提醒姜骥找到了制胜的法宝。“典籍里看过一首叫《乱神志》的曲子,说是听者失魂、闻者落魄——可惜失传了,不然就算来二百八十个星宿,我们也不怕。”就是这句话,启发姜骥法的世界争吵。他们没有时间去逐个点化对手,却又出于本能地不忍心痛下杀手——是,同生会恨透了自己,估计打起来也不会有过多的犹豫。但纪莫邀真心不希望他们逼自己出手。总有人要死在鹿狮楼下,他只盼自己能选择是哪几个。鹿狮?s?楼下哀风起,地通关外索魂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堕泥潭伏尘埃(上)“蛮夷之人,富贵而不知礼,荣达而不知谦,终非华夏骨血,难改鄙乡陋俗。男女尚不能等,何况内外族类?外邦之人,不识华夏之文、不习华夏之风、不爱华夏之人。所以涉足中原,不过图财耳。而财何必益于夷,女何必婚于异?再想之,不觉荒谬否?”吴迁忆起沈海通在涂州城外的那番陈词,不禁毛骨悚然——以前的自己,为何从未察觉不妥呢?明明时常遇到言行与汉人无异的外国人,甚至能相谈甚欢。明明曾在西域商人手里买过好东西,更不是没见过同生会的弟子在胡人酒肆里左拥右抱。为何转过头来,又能毫不推搡地接受这些完全不符现实的描述呢?如果真照如此准则去生活,那同生会大半的弟子都要被扫地出门了。不对,其实这早已不是一个假设。宁孤生被驱逐,是否仅仅是因为他打伤同门?他与哥舒鹫交好,是否也触痛了祝临雕表面上的底线?还有那两个被派去木荷镇放火的弟子,为何一去不返?若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有过为胡姬争风吃醋的传闻。吴迁当时年纪太小,对此记得并不真切,但如果他们真是因此被灭口,他一点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