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宿问:“顾盼舟说,如果有参水猿的证词,也许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斗宿叉起双臂,“那家伙的话,还是不要尽信。”“但参宿如果出现,局势必然有变,不是吗?”“变是一定的,只是不知往哪个方向变。”壁宿轻叹道:“如果我们预想会来的人真的来了,只怕免不了一场血战。我知道少当家和无度门都极力想避免流血,但同生会和参水猿可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敢对少当家动手……”“我们如果在这里杀人,算不算是重演当年的惨剧。又算不算是违背了我们来到这里的初衷?”斗木獬握住壁水貐的手,道:“当年的星宿,是为了保护一个抛弃了他们的当家而死。但如今的我们,是为了保护一个同样爱护我们的少当家而战,这不是一回事。就算我们在这里杀了人,就算我们死在这里……我也相信是为了一个正确的理由。我不会觉得冤屈,也不会后悔。”“我也一点不后悔,但我们都不应该死在这里。”壁水貐望向窗外的眼神渐渐凝固。斗木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s?,“那是……”“天籁宫。”温嫏嬛与纪莫邀也看到了逐渐靠近的车队。领头一人,正是司钟。“如果司钟和同生会的人搭上话,小青的谎言就会败露。”嫏嬛回头望了一眼在竹篮中卖力伸展四肢的小瑜,“我想把司钟引到这里来,跟她单独说话。”纪莫邀笑笑,“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吗?”“又或者是,我想知道母亲这个身份到底能怎样改变一个女人的心境。”她握住纪莫邀双手,吻遍了每一个指关节。纪莫邀低语道:“但愿这双手不需要染血。”嫏嬛仰头,“不怕,我会帮你擦干净。”两人深深一吻,各自拿起自己的乐器。心月狐一马当先,将车队拦在树林的边沿。“来者何人?”领队的老妇笑道:“天籁宫司钟是也。阁下可是登河星宿?”心月狐多年前曾与奇韵峰八司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不到古稀之年的司钟仍有如此气度风韵。是,你一定看得出她年纪很大了,但却找不到她身上一处可以称为“苍老”的地方。难道在音乐中浸淫熏陶的人,真的能够超脱凡俗的规律吗?“在下登河山心月狐。此番有劳司钟远道而来,只是姜家堡未曾相请,不知天籁宫是受何人所邀,又来了几位仙长?”司钟答道:“就是你们姜家堡请我们来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心月狐自然听懂了她这欲盖弥彰的说辞,便骑马绕着两架马车走了一圈。两架车前各坐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少女。“也许是我们消息迟滞,没有得到当家的指示。但既然已经惊动司钟,想必请你们来的人亦非等闲之辈?”她忽然拔剑,将第一架马车的帘子一掀——车中坐着三个手握长笛的女孩,装束跟驾车的女子一模一样。她们在见光的那一刻近乎本能地往车子里缩了一缩,像是一群被惊醒的小动物。司钟道:“心宿莫怪她们无礼。这几位是宫中刚刚任命的五音之佐,都是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心月狐扫视车中,见无甚出奇,便绕至第二架车前——如此臃肿笨重的车子,足足用了四匹马才拉得动,不知里头放了什么宝贝。“司钟,这里头又有谁呢?”“是我的编钟,十分笨重。”“原来是钟,难怪了……”心月狐故技重施,用长剑将车帘一掀——一双熟悉的眼睛跟她对视。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第二辆马车车顶骤然破开,从里头升起一座石钟,石钟四围又展开一圈石镈。石钟之下钻出一个人来。“怎么总是你……在坏我的事。”心月狐冷笑,“参商不同天,你我注定成为对头。同为星宿,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参水猿手握钟杵,道:“我们同去惊雀山的时候,你已经怀有二心了,是不是?”心月狐放声大笑,“你也是天真。其实你刚带着虚日鼠回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参水猿瞪着她,口鼻中似在冒着寒气。诚然,他还有比斗嘴更厉害的手段,实在不必跟心月狐浪费时间。只见他举起钟杵,开始在钟镈间来回敲打。土坡上的火光再次燃起,虽然日光之下未必看得出火焰的形态,但只要看到冒烟,也足够鹿狮楼这边的人判断形势了。参水猿开始猛力敲出《乱神志》的韵律。跟前不再是那老旧破败的吊钟,因而每一个音都格外清晰丰满,拥有前所未有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