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会和我开玩笑吧?”陈子昂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哪会想到,暗橱中那干瓷器中随便挑几件,都抵得上他辛苦打拼十几年。
“你和我相熟五六年,何时见我随便开过玩笑?”马末都一本正经道。“会不会走眼?”陈子昂又问。马末都一听这话心里不得劲,不悦道:“我要走眼,除非这世界是非颠倒,真假错位!”
人家话都说到这等份上,陈子昂那还有怀疑的道理!便要付马末都润眼费。马末都力拒不收,玩笑道:“论理,该我付你钱才对。”陈子昂笑:“何出此言?”
马末都叹道:“自博物院出来,满眼所及,非假既赝,难得遇到一件开眼之物。今日可好,怀古楼一瞥,满眼聚芳集翠,心境大开,妙不可言。斯为人生极乐,可遇而不可求——你说,买一个极致舒爽心情得花多少钱?”“无价!”陈子昂笑道。
“这就对了。”马末都笑笑,便放眼四顾。见怀古楼院墙高不盈三米,无遮无挡,健者弹身搭臂即可轻松而入。他很是为那披珍贵瓷器的安全担心,就建议陈子昂将它们存到一个妥贴之处。
陈子昂亦有此意,便问哪里为好。马末都定定道:“银行保险箱!”接着又教了陈子昂许多有关瓷器的保护之法,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季玉踞足目送陈子昂与马末都一路叽叽咕咕朝院外走,也不知二人说些什么。一见陈子昂急急回身,便迎上去问。陈子昂一一细告。季玉惊得双拳抵颚,杏眼圆瞪,口不能合,半天方道:“怎么处置它们?”
陈子昂第一感觉是这批国宝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别人,更不属于老毛子查理——不管是不是查理祖父所埋。但要让他马上一股脑儿上缴国家,却又也些心有不甘——尤其是那只“茄子”!便道:“先存进银行再说!”季玉想想也是。
说干就干!接着,二人上木材市场,陈子昂命工匠用上好木材加工了数口结实木箱,又装了许多刨花和木屑,这才请人运回。顺路又上超市卖了数十条上好大毛巾。()
小货车将一溜木箱卸在怀古楼庭檐下逃之夭夭,扔下季玉和陈子昂一通好忙。二人毛巾裹物,绳捆线缠,将暗橱三十五件珍器整得是香消玉殒,面目全非,只只有如糟包糠枕。惜乎三十五件人间至宝虽巧若通灵,却终归不能人语,不然定要血泪控诉:刚触光明,又摸黑暗!
待捆包弄好,陈子昂又电话约了银行上门服务。接着和季玉楼上楼下一阵乱蹿,才将三十五件瓷器悉数装进木箱。又匀塞刨花和木屑防震。然后拿起铁锤叮叮梆梆将木箱盖子钉得钢浇铁铸般。随即从书房取来上好宣纸、毛笔、胶水和纸刀,摊在木箱上。将毛笔递给季玉道:“你来写封条。”
季玉毛笔字尚可,正想露一手,欣然接过问:“写什么?”陈子昂道:“某年某月某日,季玉存。”季玉闻言芳心大恸,幽幽道:“干嘛写我存。”陈子昂道:“自即日起,这披瓷器就属于你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季玉垂目娇声道:“我全部上缴国家!”“我替你组织隆重的捐赠仪式。”“我全部将它卖掉!”“我替你买点钞机数钱。”“我全部将它送人!”“我替你参谋送人名单。”“我全部将它砸了!”“我替你清扫地上的碎片。”季玉忽一扬脸,娇咤道:“怎么,你想拿碎片卖吗?”陈子昂赶紧陪笑:“哪里!你爱穿布鞋,我怕硌了你的脚。”
我欲飞耶!借问君去何方!季玉一跤跌进蜜意大海,但感浑身飘飘欲仙。晕晕半晌,迷眼瞅了陈子昂戚戚道:“其实,我就想将一样东西存进银行保险箱。”
陈子昂柔声道:“你说。”季玉无话,低头刷刷刷写了一张“季玉存”的宣纸条,细心裁下涂了胶水往陈子昂胸前一贴,语气哄小孩般道:“待会儿你就上银行保险箱呆了不要乱跑哦!”陈子昂含情脉脉瞅了季玉:“不知银行管不管饭。”季玉含羞垂目,幽幽道:“你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我送你几张照片,饿的时候,看看就饱了。”陈子昂情不自禁,一把将季玉搂进怀里。
恰此时,院门口响起车子喇叭声。陈子昂一听声音,知是银行的押款车到了,赶紧松开季玉。跑过去对缝一瞅,果不其然,忙开了院门。
季玉心里虽憾这车子喇叭声响的不是时候,却也感到分外满足。趁陈子昂去院门口的当会儿,凝神静气,刷刷刷一口气写了数张封条。
陈子昂回来一看,见封条写得极是端庄秀丽,不禁脱口一阵赞叹。又见季玉写的是他的名字,便要季玉重写。季玉不肯。陈子昂二话没说,夺过季玉手中的毛笔蘸墨便是一阵龙飞凤舞,张张都是“季玉惠存”字样。季玉无比感动,几至泪眼迷离。可车子业已进院,也顾得他想,背身一抹眼,便和陈子昂一道飞快将木箱一一贴上封条。
木箱很快被押运员搬上车子运走,陈子昂和季玉驱车紧随其后。进得银行,陈子昂让季玉拿出身份证交给银行职员。职员迅捷办好存物手续,并呈给季玉。季玉捧着一纸单据,但感沉若千斤,一时不知搁哪里好。陈子昂亦觉这单子珍贵,来不得半点闪失,便建议季玉存进银行储物箱得了。季玉恍若梦醒,赶紧租了个储物箱,再小心将单子用信封封好,方方正正搁进,随即锁了箱子,接着钥匙一抛一捏,这方抚胸出了一口长气。
陈子昂见她神情娇俏可爱,玩笑道:“自现在起,你摇身一变,成富贵俏佳人了。”季玉飞了陈子昂一眼,得意道:“有危机感了吧?以后可要好好表现哟!”“那是那是!”陈子昂点头不迭,忙哈腰替季玉引路。季玉安然受之,故作趾高气扬。
如此出得银行,二人窝进车里方回归正常。接着便是一阵唏嘘,话题自然是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良心只要黑,富贵眨眼得。
季玉最后盯了手里那匹银行储物箱钥匙,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稳妥地方好放。便往陈子昂手里一塞,毅然道:“还是将它放在你怀古楼吧。”陈子昂立马纠正她:“no,是你的怀古楼!”季玉闻言心醉,玩笑道:“这么说,我早该收你房租了!”陈子昂恬脸笑道:“可不,最好将我也顺便收了去!”季玉玉鼻一皱,娇哼一声“谁稀罕!”便撇过头去。
陈子昂瞅得时机正好,便劝季玉搬了现在的住处,并说枫庭华府连房子都准备好了。“不搬!”季玉且不知陈子昂一番好意!无奈她和杜若甫现在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更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此等节骨眼上,她哪有什么搬家的心思!
陈子昂见季玉语气如此坚定,觉得多说无益,便打住了话头。心想赶明日我让孟皓然唤来你的房东,来个釜底抽薪,看你搬还是不搬!想得最是得意处,便忍不住顾自吃吃笑了起来。
季玉心地正哀鸿篇野,一听笑声立马扭过头来,瞅得陈子昂一脸的不怀好意,心里不由警觉,没好气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陈子昂遮掩道:“我在想,若哪天你说的那神奇‘茄子’真要跑出匣子满屋乱飞,我该怎么逮它。”
一提起那神奇的“茄子”,季玉那还顾及儿女情长,一时忧心全无。责怪陈子昂道:“刚才你该让马大师相相那‘茄子’。”陈子昂道:“我也想过。可那‘茄子’实在太过神奇,我怕马神眼瞧不出什么,到时倒多了一个不该知道的人,所以就没有拿出来。”
男人就是男人,凡事多想一层!季玉心里不由感喟。她不无赞许地瞥了一眼陈子昂,挂记起肥肥爸的“茄子”来。暗想这宝贝一通嗡嗡作响便失声如乱木板,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兴冲冲道:“怎么样,我们上肥肥家看看她爸那‘茄子’!”陈子昂正有此意,连道好好好。
季玉上肥肥家还有别的用意。她不堪肥肥千祈万求,替她男朋友刘雨希在陈子昂公司谋得好位子。这小子说来说来却直到今天仍不见影。她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陈子昂脑袋里也是滴溜溜转。他想起上次和他导演摸奖好戏那小子,觉得这家伙头脑灵光,挖来给秦关做副手或许不错。当然,他还想顺便问问这小子,干嘛将摸奖秘密告诉季玉。
二人如此心往一处想,神往两处分,转眼回到怀古楼。随即取了“茄子”飞快上路,直奔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