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奚飞速地思考着,在他上车前李丽就坐在这里。如果想动手应该早就动手了。那么,她应该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这个机会要么是想等车里人少了,比如到了终点站,司机不备时下手。要么就是想到某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再动手。顾临奚记得刚才报告里写着,老人是在七站后的大学城站发的心梗。而在七站后有个大站,一般情况下大部分都会在那里下车。过了那站人会比较少,李丽也会更好动手。他心算了下每站的时间,觉得大约五十分钟内应该是安全的。那管来自雪山的血液无疑放大了他性格中的极端与偏激,顾临奚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先不报警,把重点放在找出“雪山”之人上。、他其实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和外公商量了一下,或者至少提醒老人注意这个中年女人。但是最终没有,因为顾临奚很清楚陈老法官根本不可能配合他。一切都像命运之轮环环相扣。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件事,觉得与其说是多重视“雪山”,不如说是压根没把李丽,没把普通人爱恨情仇中压抑的能量当回事。就好像这是个舞台,主角只有他自己,其他人都是应景哭笑的木偶泥塑似的。而当时十九岁的少年却还没意识到这些。年少的顾临奚观察着这辆77路公交中的乘客。那股香味很淡,但是隐约可以判断是从公交车的后半部分传来的。除了他和中年女人李丽,这一块一共坐了五个人。分别是:坐在最后排的和他同站上车的白卫衣男生,帽檐压得很深,再加上带了口罩,基本看不见脸。配合巨大的头戴式耳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和卫衣男生隔了一个空位的壮硕男人。脚边放着个长款背包,很像健身用的。坐在壮硕男人前排的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青年女人,一直面无表情地在看手机。还有坐在女人隔壁位置的的一对情侣,一直凑在一起说话,男孩眉飞色舞,女孩咯咯笑个不停。这时已经快要到站了,小情侣已经站起来往门边走。所以顾临奚首先排除了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中学男生和青年女人身上。怀疑卫衣男生主要是因为他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但是穿白色,脸遮的过分严实,且和自己是同站上车的。而青年女人则纯粹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不和谐的地方。她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袋子,手指上都有紫红的勒痕,再加上这辆公交是出城的,看起来很像要出远门。但是奇怪的是女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拿了个手机,没有带随身的小包,连衣裙周身没有口袋。那个袋子脏兮兮的也不像这么整洁的女青年会用来放证件和衣物的。但是无论是中学生和女人,都只能称得上有些奇怪,却绝称不上可疑。如果换个场景,可能还显得十分捕风捉影。这时出门正好开了,顾临奚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准备坐到情侣之前的座位上,这样和女人的距离更近,可以仔细观察。却没想到,就在车门要关上的时候,青年女人忽然如梦初醒似的站了起来,叫了声司机,然后拖拽着包走向车门。她动作太大,差点把包甩在顾临奚肩上。于是他顺手扶了一把,隐约感觉到那包里的东西形状规则,质地和硬,像是金属材质。女人很快稳住身子,没有道歉,反而冷冷地看了顾临奚一眼,然后踉跄地跑下了车。顾临奚没有在意,他在想:既然女人和情侣下了车,那点若有若无的味道却还在,就说明跟踪自己的”雪山“之人还在车上。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男学生身上,转而走到了车的后部,在男生身边坐下。男生头也没抬,还在专心致志地低头看手机。手机是横屏状态,再加上那头戴式耳机,看起来很像个资深的网瘾少年在打游戏。但是手机屏幕贴了防偷窥膜,看不到上面具体的界面。顾临奚的想法很简单,创造和对方互动的机会,并且近距离观察细节。一个谎言需要更多谎言来圆,说多了总会有破绽。他换了个闲散随意的姿势,对男生抬了抬下巴:“耳机不错。打游戏的时候效果特好,很识货。”他虽然很少去学校,但是像是天生就知道如何让人产生的好感,因此和同龄男生都处得不错。用的也是一句男生之间自然又不出错的开场白。男生抬起眼睛,从下到上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好像这才发现旁边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说话。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把视线挪回了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