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日常琐事平时方恒安都会帮他准备好,什么时候允许喝点咖啡和酒,什么时候喝牛奶,矿泉水什么温度一天喝几杯,体贴到近乎琐碎。不过这会放在保温杯的水已经凉透了,顾教授对自个儿的身体照顾得绝没那么精致,随手倒了杯就一饮而尽了。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留下落在胃里,竟然冰的他一个激灵,胃部跟着绞痛起来。起初顾临奚还觉得是身体被锦绣堆里养的刁了,撑着料理台缓了一会,没想到这疼痛半点没好,还有了愈演愈烈的意思。胃部的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最后聚集在了心脏,顾临奚脸色苍白地揪住胸口的衣服,手背青筋迸出。连李厉都说过他是极其能忍痛的那种人,恐怕当胸中一刀都不一定会多哼几声,此刻却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然后,他意识到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这种刺骨的剧痛化作了一种特殊的寒意,流转在他的经脉和血液中,他的知觉一寸一寸地消失……拉美特利说,最终宣判,尘埃落定接下来的一个月忙碌充实到不真实,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开庭。顾临奚坐在证人席上,时隔近一年,他面前的名牌又变回了真实的名字。冰冷的细边眼镜,线条冷厉的风衣外套和滴水不漏的神态言辞,光阴似乎从未流转。这或许是几十年来影响最大的庭审,期间数次反转,民众惊呼连连,雪山就像一座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从几十年前的红楼案起,到买凶杀人的惊天真相。渐渐的,顾临奚的名字也蒙上了一层层诡谲的议论。人们谈起他时不止议论a大教授的死而复生,而开始议论顾穹的所作所为,他作为顾穹的儿子,许多行为也逐渐有了阴谋论的解释。那些原本说他为了找出外公死亡真相忍辱负重的网民们,开始有了新一轮更火热的议论。他们说,顾临奚继承了顾穹的巨额财富,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继承了顾穹的道貌岸然。假死是故意为之,是找机会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孙洛川身上,却没想到真相终究在法庭上被连根拔起。中场休庭时,顾临奚慢吞吞地在位置上翻着那些评论,等他收拾完的时候,人基本都走光了。法院门口是一片能休息闲聊的庭院,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影射过来,他抬手挡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人们不知道顾穹所涉红楼案的真相,其实也是你提交的证据。”冷不丁的,旁边响起了女孩清亮的声音。顾临奚让开几步,看着上前与他并肩而立的秦澜。对视时,他的神态始终藏在镜片下,站的笔直,一言不发。不熟悉的人看来是不近人情的漠然,但其实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后,秦澜主动解释道:“方老师没批我的辞职,但是我也的确应该避嫌,所以把我暂调到别的案子里去了。不过我还在密切关注这里的进展,知道所有重要线索都是你提交的。顾穹那些钱你也一直封存着,除了每年定额给慈善机构的捐款外,没有动过。”话都递到嘴边了,但舌灿莲花的顾教授竟然一时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秦澜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于是她笑了一下。这笑容竟然没什么阴霾,和警局里初见时差不多。“顾老师,你是不是从不解释,总是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看别人怪你?”秦澜忽然问。这个熟悉的称呼加上熟悉的指控,顾临奚有一瞬间的恍惚——方恒安几次说过类似的话。“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是可怜的受害者家属。所以我因为痛苦和悲伤迁怒他人是自然的,因为冲动怪罪你也是自然的。”秦澜说着:“在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渐渐就想通了……”她笑了下:“是你说的不是吗?我是警察,查出真相是我的职责。把所有的过错推给别人是最简单却懦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