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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我们再看看标语的最后一个短句‐‐自取其辱‐‐是不是包含&ldo;男人有&lso;攻击性&rso;是天赋神权，所以侵犯女人是自然现象&rdo;和&ldo;女人是命定的次等动物，她之受强暴这是天意&rdo;等等意思在内。

由于胡先生所提出的这两个结论，问题比较多，所以要一个个问题来讨论。

这个短句重要的是&ldo;自取&rdo;和&ldo;辱&rdo;三个字。先看&ldo;辱&rdo;字吧。标语的制作者以&ldo;辱&rdo;字表达了他的立场。他认为女人衣着暴露，使男人产生性冲动，进而以暴力侵犯这个女人的身体时，这行为是对女人的&ldo;侮辱&rdo;。换一句话说，他直接地表示了对妇女的尊重，间接地表示了对施暴者的谴责。试想，有人忽然被雨淋湿了，会说出&ldo;今日为天公所辱&rdo;的话来吗?当然不会。

再说，如果那位标语制作者对施暴与被强暴完全无动于衷，抱着午睡醒来观庭中公鸡踩母鸡的那种态度，这句短句就应该改为&ldo;得其所哉&rdo;之类的话。至于他要是认为女人是次等动物，活该受强暴，那么短句就应该改为&ldo;自作自受&rdo;。标语却并非如此。相反的，从这个&ldo;辱&rdo;字引申开来，我们可以说标语作者为被强暴的妇女不明文地保留了控诉权。因为受辱之后，自然有权利对那只过度乐观地估计了招引者心意的蝴蝶提出控诉，以便把他关起来。刑法第二二一条规定：强奸妇女者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作为男女平等论的理智拥护者，我建议把该条款中的&ldo;妇女&rdo;两字删去。）那么短句中&ldo;自取&rdo;两个字又表达了什么意思呢?我个人觉得，从字面看来，并不费解，只说明这&ldo;辱&rdo;是自己招引来的，以与&ldo;衣着含蓄&rdo;而受辱的情况有所区别。胡美丽先生的大文中也说得很明白，她露出肩和白皙无瑕的背，是为了&ldo;取悦&rdo;男人，无疑是一种招引。这辱，便是这种招引可能导致的后果之一。

行文至此，对这个标语的文字已作了一字不漏的检查。结论是：看不出它具有胡美丽先生所批判的心态。讨论至此，本可结束了。然而，胡美丽先生大文中还提到&ldo;天赋神权&rdo;的问题。这个问题虽不包含在标语之中，由于胡先生对此甚是着重，不妨在结束本文之前，略加讨论。

男人对女人的&ldo;攻击性&rdo;是不是天赋的呢?恐怕是的。男人和其他雄性动物一样，在这上头的确有点攻击性，而且也非得有那么一点不可，正如女人喜欢招引男人：事关种族的绵延与改善。这攻击性是自然律，却因为受到人为法律的限制和疏导，常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金钱为万物标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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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也许倾家荡产来追求是最高形式，但其最原始的形式并不因为人为法律的限制而完全湮灭。这就说明了为什么总有人首冒重典的危险，还是忍不住&ldo;攻击&rdo;异性了。（攻击者既要受罚，当然也就谈不上&ldo;神权&rdo;问题了。）我们这样说，自然把心身不健全的人排除在外。

人为律和自然律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总的说来，人为律是以自然律为基础，且为自然律服务的：乱伦不合优生原则，所以为绝大多数人类集体所严禁。但人为律只在特定的时空条件下为自然律服务，时空条件一旦消失，相关的人为律就慢慢被取消或者被取代。而时空条件演变到一定的情况，自然律就要冲破人为律汹涌而至。所以只准我招引，不准你越雷池一步，只能是某一些人的理想。

&iddot;回应与挑战&iddot;

花冢

胡美丽说台湾的电视标语：&ldo;穿着暴露，招蜂引蝶，自取其辱&rdo;，是狗屁逻辑，那些不懂女性有&ldo;美丽权利&rdo;的人，才应是自取其辱。《也谈招蜂引蝶》一文的作者却认为：女性穿着暴露，&ldo;自取其辱&rdo;是可能的结果之一，而且标语中使用了&ldo;辱&rdo;字，保留了女性控诉的权利。

对于《也》文作者的看法，我访问了几个女性，包括自由派的和保守派的，我所得到的答案是清一色的反对，她们认为该作者是大男人主义。我只好大笑。

在这里，我不想为胡美丽助阵，也不打算向《也》文作者叫阵，我只想用&ldo;不关心的智慧&rdo;出来搅和一下，以便提高我的知名度。

《也》文说：&ldo;绝大多数的植物都生有美丽而且暴露的生殖器官，也就是我们称之为&lso;花&rso;的东西。美丽之，暴露之，其目的在招蜂引蝶，以达到其受精、结实、繁衍种族的目的。&rdo;这段话，从自然现象来说，是合乎植物学家的观察的。

从这样的自然现象出发，我进一步再举稍微复杂的一种情况。我家的大院子开了几株栀子花，花美而香气烈，于是把蝴蝶和虎头蜂都招来了。在几次混战的追逐中，虎头蜂把花瓣冲得稀烂，把蝴蝶刺死的刺死，刺伤的刺伤，地下狼藉一片，虎头蜂则呼啸而去。这件事在自然界只是生存竞争的现象，谈不上什么价值不价值的问题。因为，这件事在自然界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叫做&ldo;上帝的意志&rdo;的东西去命令虎头蜂刺杀蝴蝶、侮辱栀子花。这一切只是自然变化而已。

但是，我现在把院子里发生的事，放在人文学的领域来看，自然现象就会引出人类的&ldo;价值&rdo;问题了。有人开始同情蝴蝶，认为虎头蜂太残忍霸道;有人开始同情栀子花，认为美丽善良而受到侵犯，太不公平;有人开始大骂虎头蜂，说他是流氓，准备要请消防队员来围剿教训他，以表示人间有&ldo;正义&rdo;存在。另外，还有些人会开始反省，&ldo;美丽&rdo;到底是应不应该呢?&ldo;美丽&rdo;害了自己，又害了蝴蝶，她是不是有罪?还有些人会倒过来想，这世上如果没有花的美丽，这世界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人们这样子想来想去，终于肯定：我们要抱住&ldo;美丽&rdo;，我们要伸张&ldo;正义&rdo;，我们要&ldo;用正义保护美丽&rdo;??就这样，人间的价值被创造出来了。人类所肯定的&ldo;美丽&rdo;、&ldo;正义&rdo;、&ldo;用正义保护美丽&rdo;就是人文价值，这些价值在自然现象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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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ldo;自然现象&rdo;和&ldo;人文价值&rdo;分开以后，台湾的标语把花和暴露女性的&ldo;招蜂引蝶&rdo;做一类比，这类比是否合适，就可以进一步处理了。

让我们抛开禁忌和神话，用知识论的客观立场来分析。把&ldo;花&rdo;和&ldo;暴露女性&rdo;放在自然现象来处理，可以得出一组结论，放在人文事物来处理，又会得出另一组不相同的结论。比如说，人文中的&ldo;花&rdo;，就不会是纯粹的&ldo;植物美丽的性器官&rdo;。&ldo;释迦拈花微笑&rdo;，我们不能说是&ldo;释迦拈着植物美丽的性器官微笑&rdo;。罗密欧送玫瑰花给朱丽叶，我们也不能说是&ldo;罗密欧送玫瑰美丽的性器官给朱丽叶&rdo;。这点我看佛洛伊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