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面色憔悴,失魂落魄的模样,见人来,默默带绿意退到一侧,将中间让给尊贵的大周太子。
裴韶原本只着常服即可,今日却不顾规制着一身白衣,抱着棺材恸哭不止,嘴里念道:“二弟啊二
弟,你走的如此突然,大哥我心若刀绞,恨不得以命换命,父皇当日原本只派遣玄甲营赴漠北,你说你何苦前去,若是留在盛京,何至于令你我兄弟之间天人永隔,此生再难想相见……”
裴韶抱着棺材哀哭,王免盯着裴韶,裴韶身后众多谋士以袖掩泪,实际眼睛盯着武芙蓉。
晋王的死亡真相,皇帝虽未宣之于口,但太子无疑有最大的嫌疑,哪怕太子曾在太极宫厉声否认自己不是凶手,但父子间的隔阂已经生成,王免此遭前来,也是奉命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
至于裴韶,他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虽然从未表露过,可内心早就怀疑到了武芙蓉身上,可恶的是,武芙蓉初时通过了他父皇的考验,冯究那边也一口咬定与她没有联手过,种种迹象,说明她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只能等她心力交瘁之时,观她反应。
他这么就生生捱到守灵期满,整整四十九日,莫说女子,青壮男子也该达到极限,他不信她能始终保持冷静,半点破绽不出。
“你放心,二弟,”裴韶涕泪交加,面朝棺材,眼角余光紧盯角落里那道纤影,口吻决绝,“只要皇兄我在这世上一日,我就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无论凶手是谁,我都要她付出代价,以慰你在天之灵。”
何等感人肺腑的场面,连王免都跟着掉了几滴子泪,武芙蓉更是成了泪人儿,掩面抽泣不止,眼睛肿成了桃子。
实际内心毫无波动。
真是好生精彩的一场戏啊。
最想笑的人趴在棺材上哭得最狠,真正的凶手跪在角落满面泪痕,某些人口口声声喊着要凶手付出代价,实际最想感谢的就是凶手,而找到凶手也当然不是为了感谢,他可是要成为千古名君的人,岂能背上一个谋杀胞弟的传闻,找到凶手将罪名坐实上去,洗清自己的嫌疑,对他好,对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好。
至于他身后的谋士们,此时只庆幸自己当初跟对了人,否则棺材里躺着的不见得就是晋王了,他们也未必就是假哭,狡兔死走狗烹,跟对人,真的重要至极。
王免呢,王免掉那两滴子真心泪,是真心实意的心疼自己折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女婿,毕竟那可是晋王啊,唉,谁知道竟是个短命鬼。
转念又想,好在家中还有几个庶女,正值妙龄,待风波平息,送到太子那边,先将关系修好,若出一个得宠的,以后对家族而言又是条出路,就是可惜没有第二个嫡女,不然何止这点前程。
雨越下越大,天上雷电交加,灵堂里哭声彻天,每个人都卖力至极。
转眼,拂晓。
时辰到,趴在棺材上哭昏过去的太子被搀扶到一边,棺材四角钉入七根棺钉,钉子一旦钉入再不启棺,这便是到了最后关头。
裴韶悲痛欲绝,不顾阻拦,朝着棺材伸手哭喊:“二弟啊!二弟!你我兄弟,当真就要就此别过了吗!”
棺绳绑好,盖上锦披,八名粗壮护卫抬棺,只听一声令下,龙棺离地,出灵堂,向雨夜。
武芙蓉起身想去追,但身体太过虚弱,步子没站稳便倒了下去,只好望棺含泪呼唤:“二郎,别走……”
裴韶更是直接追上棺材哭道:“二弟,你我来世还做兄弟,我还做你的大哥,二弟,莫要忘了归家的路啊!”
这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前路。
只见漆黑幽静的晋王府仪门下,竟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护卫们心一惊,拔刀上前呵斥:“来者何人!”
那人没出声,默默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断了一条腿,手里拄着拐杖,故而动作缓慢至极,诡异异常,宛若鬼魅。
此情此景,哪怕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要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往后退上几步,不敢抬眼去瞧。
护卫们握刀的手有点发抖,其中为首的那个怒喝一声“装神弄鬼!”,挥刀上前便要将人拿下。
哪知对方虽然行动迟缓,动作确实极其利索狠辣,竟然在刀落瞬间反手夺过,顺势便是一劈。
好好个活人,眨眼功夫一分为二,鲜血喷涌。
棺材轰隆坠地,抬棺的人抱头鼠窜,其余人见状也争相逃命,连护卫都不敢再上前了,谁知这到底是人是鬼。
裴韶被溅了一脸血点,人被吓懵了,两腿直打哆嗦,跑都忘了跑,就在雨中呆站着,两眼直勾勾瞪向面前不速之客。
又是轰隆一声,一道白光劈下,对方抬起了脸。
隔着棺材,裴韶看清人那人的长相,顿时瞠目结舌,面上血色一扫而空,变成犹如死灰的惨白。
“老……老……”他努力张口,浑身抖若筛糠。
“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