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辉子想了一会儿,说:『这么著,等我把这儿的事儿安排一下,下礼拜我去上海。』『你去要干什么?』
『到时候你把那小子指给我,别的你就别管了,我找俩人好好收拾丫挺的。』辉子神情严肃地说。
我笑了,回答:『得了吧!你别给我添乱了,我这都快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了。』『你别怕,这事儿我管定了。』
看得出,辉子是当真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我对他说这事也不全怪那小子,是缘份。然后还酸溜溜地讲了半天感情的羁绊,爱情的无奈什么的,自己听着都特高深,就差吟两句诗了。
辉子听得有点儿不耐烦,他看看表打断我,说:『我下午要到人家那里取货,从广州带来的衣服。我得走了。』他说着站起来:『你要实在不愿意打那小子就算了,你丫就吃哑巴亏吧。』我故作潇洒地一笑。
『不过,小洋……』辉子说着,凝视着我:『这世上倒霉的事儿多了,比你倒霉的人也多了,别一来就要死要活的,那么没出息!!再说什么事儿别光给自己想,替你爹妈想想,你要是真死了,你妈非跟着你死不可。』……
我说要去商店买点东西,让辉子先走,然后在小公园里一直坐到傍晚。我在想着一个我从没想过的问题:原来我还有爹妈,原来我还要为别人活!
开学不久,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很快洗刷掉上个学期的耻辱。虽然成绩单上有几个不光彩的红数字,但也不妨碍我大学毕业,并顺利考上研究生。补充说明:导师是我岳父大人。以前被我弄的乱七八糟的日子也渐渐有了条理,那一年半,我过上了看似『正常』的生活。
大学期间我不但掌握了好多知识,还通晓了很多技能。我学会了抽烟、喝酒、弹吉它、特别是那个学期,我学会了交女朋友。我抽烟的水平直到今天还被人嘲笑,说我抽过堂烟,根本就是装腔作势;喝酒嘛,可以这样说:二两二锅头,或者两瓶啤酒完全能够把我放倒;我弹吉它的声音相当恐怖;交女朋友全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第一任『女友』是一个穷追我的女生,虽然我们也愉快地相处过几日,最后我竟被她无情地抛弃了。她抛弃我时振振有词,说和我断交原因有三:一、我抽烟太多。这实在是让我哭笑不得,她不在的时候,我几乎不抽烟,只有见到她,我就立刻想到了烟。我可能是想表现自己的男人气概吧,我这样为自己解释。二、我说话太少。我听着这条罪状,我想起我妈常说的一句话:横挑鼻子竖挑眼。『三、』她接着说:『别看你受了高等教育,可仍显示出小市民的狭隘和自私。』就这一条她说得还真贴边儿,书念得再多,也掩盖不了我粗俗的本性,难为她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第二任『女友』和我约会三次后被我蹬了,凭心而论,那是个很好的女孩,同她分手,纯属意外。一次和她出外吃饭,我多买了一瓶啤酒,为了不浪费一块二的酒钱,我决定将它全部喝掉。喝多了,自然话也多了,看着她善解人意的眼睛,我给她讲我和辉子,讲我们的成长,我们的友谊。她安静地听着,乖巧地微笑。『为什么我们不能保持这份友谊?』我似醉非醉地仰天长叹。
『这是必然的』她柔声说:『虽然你们是邻居,住在一个院内,可你们之间的距离太大,这是心理上的距离。社会中人们不自觉地划分出等级、层次,你和他不在一个阶层上,即使你不在乎,可他会在乎,他不可能以平等的心态和你交往,所以很难保持这份友谊。』听她一席话,我吓的酒醒了一半。这女孩太聪明了,我想再和她交往下去,我心里的那点儿秘密恐怕要被她一览无疑。这样的女孩当我老婆,我害怕。
我厚着脸皮请我的第三任『女友』在学校里看了两场电影,然后自然地分手。记得那天她说我这个人给女人当朋友是很好的男人,但不适合做丈夫。她这话说白了就是:本人好看不中用。我觉得她比我的第二任女朋友还聪明,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她居然意识到我是个不中用的男人,她是如何察觉的?我百思不解。
虽然在搞女朋友方面毫无建树,但毕业前那年,我搞到了老婆。三次『恋爱』失败后,我总结经验教训,发现自己错在不该交女朋友,而应该直接交个老婆,果然这次我成功了。
一个身经百战的兄弟说,成功的『爱情』(就是指最后能够结婚),首先要考虑两人的条件,当这老兄说话时我们正在实验室,桌上摆着一个天平,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八毫克的砝码,放在天平一边:『这是你的身高、长相。』他又拿起一个两毫克的放在另一边:『这是她的模样。』她的家庭是八毫克,我的出身是两毫克,又一个八毫克象征我的学历,另一个五毫克代表她所受的教育……『你看!这样你们就趋于平衡,这事情就有九成的把握!』他断定。
众哥们一致认为这位兄弟的天平婚姻理论很有道理,特别是运用在『爱情』初级阶段,但在高级阶段就不太适合,向共产主义冲锋需要更有力的武器,比如我和我老婆在决定献给对方时就不是天平的缘故。
一天她和室友吵架,然后来找我哭诉,我耐心地听她说,不停地撕手纸递给她擦鼻涕眼泪,手纸用完了,我说我要出去为她买新的,老婆急了,跺着脚问我对这件事持什么观点,我想了想严肃地说:&ldo;下次你吵架找个男的,我这就带你去他那里,非打得他满地找牙、跪着向你求饶不可。&rdo;老婆听着笑了,然后依偎在我怀里,非要占我便宜。
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临回北京,我想找老婆谈谈。看着老婆买来我爱吃的火腿小香肠,并帮我整理好,然后又收拾我的衣服,我在一旁象念经似的说我在北京就是个胡同里的小市民,特俗,从小无恶不作,长大后又有许多阴暗思想。老婆收拾完,也听我说完,她说俗人雅人都一样,香肠火腿不要放在书包里,以免压坏;有一件外套她收到提包最上面,晚上火车里会冷,记得拿出来穿。我听着快哭了,搂着老婆一个劲儿说『你真好!』毕业后我随老婆到她家乡,一个清洁、美丽的中型海滨城市,拜见了我目前的导师和未来的岳父。我爸妈为我不回北京的决定特别遗憾,我说等我研究生毕业后再回不迟。
我在毕业前曾仔细考虑过,觉得这是最好的去向。首先我不会留在上海,那一年放荡的生活让我害怕也开始厌倦,我象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同人苟合,每次办事,我几乎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的脸,只要是一个健壮的男性身体我就能够接受,完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开。我断定如果我继续呆在上海,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其次我不能回北京,如果在北京久住,我也断定自己和辉子间早晚要出事。往高尚了说,我不愿意充当第三者,破坏辉子和小威的感情;往龌龊点讲,既然得不到爱情,我也不稀罕性事,我不愿意吃别人的剩食。就让辉子认为我和他『不同』吧,也许这样,我能在辉子心里永远保持『纯洁、美好』的形象。
研究生第二年,我带着老婆回北京办喜事儿。在老婆的家乡,我们的婚礼处理得相当低调。一是本人穷困潦倒,每月一百多块钱的收入。纯朴懂事的老婆不愿意我为难。二是老婆的母亲早年去世,家里只有父女三人相依为命,岳父又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喜欢俗气的铺张。
但在北京的婚礼上,老婆真是风光了一把。辉子最积极帮我张罗婚事,他认识人多,交际广,那天光接新娘子的小车就有三十多辆,全部免费;鸿宾楼里席开一十八桌,一律半价。席间,辉子帮我挡了不少酒,他的酒量真不是盖的,我一直但心他会倒下,可他没丝毫反应。婚礼上我没看到小威,问辉子,他说一是怕他爸认出小威,另外小威也不想来。
辉子送给我和老婆一千六百八十块钱,说是『一路发』,又给我们一人一个大金戒指,说是真金的,四个九的。老婆那枚是个素圈,还看得过去,我那枚上夸张地刻着粗糙的斗大『福』字,我二话没说就给揣兜儿了,再也没敢掏出来。老婆私下里说这礼物太重,我说只管收下,否则辉子非把那戒指砸了不可。
婚礼前的晚上,怎么也不能和老婆同住一房,我在辉子的小屋和他聊了半宿,他先夸我能干,找得老婆挺好。我说我可没他的福气,有小威那么好的『媳妇』。
『你就和小威这么过一辈子挺不错的。』我又说。
『你丫咒我断子绝孙是不是?』辉子笑骂。
『你还结婚?!』
『废话!』
『得!看来小威最后也难逃被你抛弃的下场。』『嘿嘿……』辉子笑了,说:『不骗你,其实我去年就差点结了。』『真的?跟谁?』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出来跟我好的那女的吗?』『知道,看着比你大好多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