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勇回忆了一下,有些犹豫,“确实。可也说得通。毕竟咱们是警察,警察不可能平白无故跑来骗她吧?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儿!”
“你说的是理论,”普克说,“但还要考虑人的本能反应。”
彭大勇沉默了一会儿,问普克:“你怀疑她的眼泪是假的?”
普克马上回答:“那倒不是。能看出来她肯定很伤心。除非她是个绝好的演员。”
“就是啊,”彭大勇说,“我看那伤心不像装的!其实刚进门,我也觉得她好像有点儿紧张。不过想想也正常,普通老百姓看见警察上门儿,不紧张才怪!”
普克瞥一眼彭大勇,彭大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说:“你以为我是给她哭晕了?我真是……”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下,认真想了想,叹口气说,“没错,这女人挺会哭的,我可能有点儿主观了。”
认识到这一点,彭大勇对自己显然很不满意。普克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只把自己的思路讲给彭大勇听。
“老彭,你还记得吧,咱们刚一告诉她陆天诚的死讯时,她什么都没问就哭了。哭了一会儿,她才想起问咱们是不是搞错了。后来,她儿子出来打了个岔,再坐下来,她的态度又有些变化,说真不敢相信,太突然了,还问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普克回忆着说。
“你注意到了吗,她的话很有意思:‘……实在太突然了……我真不敢相信……’,这等于是在向我们解释,她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突然听到丈夫死讯的女人,竟然还有心情向外人解释她为什么会表现失常……而且她说她真不敢相信,这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没错儿!”彭大勇被普克的描述提醒,回过味儿来,“她好好的跟我们解释什么?可能是儿子一打岔,让她觉得刚才的表现有点儿不对,担心我们起疑,所以才特别地解释那么一句。”
普克点头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彭大勇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个可能还得说,警察一大早登门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何况陆天诚是昨晚十点多死的,这一夜没回家,说不定陈虹也有预感,所以才那么容易相信咱们的话。”
“可惜刚才孩子在,没办法多问。”普克有些遗憾,“等陈虹联系咱们,再跟她多谈谈。”
说完他停下来思索。彭大勇看出他藏着心事,问:“还有什么不对头?”
普克迟疑一下说:“我有点儿担心陆天诚的尸检结果。今天那个小年轻,现场检验实在有点儿马虎,又不好多说什么……要是老黄来就好了。”
说到这儿,普克脑海中交替出现了大桥下面陆天诚那张令人不忍卒睹的面孔,以及他妻子陈虹那双红肿的、悲伤的、却隐藏着某种秘密的美丽眼睛,一丝不安和疑虑在心头悄然升起。
3
和陈虹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当天中午。普克原以为,陈虹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就会跟他们主动联系,谁知他们等了两个小时也没动静。向陆天诚家中打电话,没有人接。打陈虹的手机,手机关机。再打电话到陈虹工作的单位去问,单位同事说她上午来过不多久就走了。直到临近中午时,普克才接到陈虹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陆天诚家中的号码。
“还是到我家来谈吧。”陈虹在电话里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其他地方都不太方便。”
普克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答允了陈虹的要求。他们赶到陈虹家时,看到陈虹仍然穿着早上那件毛衣,眼睛红肿得厉害,也许刚才还哭过。不过她的情绪却显得相对平静了。
普克趁着陈虹去厨房给他们倒水的间隙,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从房间结构可以看出是年代颇久的旧楼了,但客厅的地面铺着复合木地板,地板蜡在室内的光线下颇为光亮,向客人透露着主人对房子的爱护。
进门左侧是一个西式鞋架,再过去便是两个卧室的门了。客厅的墙上刷的是淡黄色的辱胶漆,使客厅显得十分温馨。门的右侧是客厅的西面,贴墙一个“凹”字型电视机柜,上面放着二十九寸的松下彩电,下面是一个老式的录像机,上面还摞着一个dvd机子,旁边几盒录像带上蒙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不看了。电视两旁立着一对细颈大肚子蓝花瓷瓶,透出几分雅致的气息。
电视机柜上方,挂着一张大幅照片,其中一个美艳的女主角,一眼便可看出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另外有个神气活现的小男孩儿,当然就是那个被陈虹称作“凡凡”的孩子了。北面是一长方形桌子和三张颇为精致的靠背椅,显然是一家三口吃饭的地方。客厅东面两个分别通向厕所和厨房的门,两门之间,恰好容下一张双人皮沙发,与前面的茶几一起,面对着电视机。
陈虹端着两杯茶水回到客厅时,普克没有坐在沙发上,却站在主卧室的门口向里张望。一床席梦思双人床,床上的两床被子叠放得很整齐。床头上方挂着大幅的彩色婚纱照,虽然经过艺术处理,仍然能看出男女主人公容貌上的巨大差距。一排样式简洁的大衣柜,靠近卧室门口处,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书,还有几本稍显凌乱地码在一边儿。
彭大勇用力咳嗽了一声,普克忙回过身,看见陈虹显然不悦地盯着自己,不由有几分难堪,解释说:“不好意思……最近我家要装修房子,所以一看到房间就有些过敏……”